棠姬本以為鄭子徒很快就會找上門來,可她在酒肆等了兩日,始終未見鄭子徒的身影。
鄭子徒并不是優柔寡斷之人,棠姬猜不到他在等什么。他是在部署更加周密的抓捕?還是想放長線釣大魚,好將他們一網打盡?
漫長的等待讓棠姬焦躁不安。她不清楚迎接她的是生路還是死期,多熬一刻都像是凌遲。
次日傍晚,暮色四合,鄭子徒終于走進了棠記酒肆。
“棠姬,你睡了嗎?”鄭子徒敲響棠姬臥室的門。
棠姬聽見鄭子徒的聲音心臟猛地一跳,隨即扶住胸口微微一笑。
該來的總算是來了。
今晚無論生死,總會出個結果。
她披上外衫起身,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門,鄭子徒正好站在門外。
鄭子徒穿了件青色的深衣,衣襟上繡著翠竹,高冠博帶衣袂飄然,文雅得像個儒生,與幾日前河邊倉庫那個手執利劍殺人如麻的惡魔判若兩人。
“呦,稀客呀。”棠姬故作淡然,望著鄭子徒勾了勾嘴角,手一伸摁住了另一側的門框。
鄭子徒看著將門堵死的棠姬也笑了笑。
“三年未見,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你也知道我們成婚三年了?鄭子徒,你是大禹嗎?修個破渠,三過家門而不入,現在想起你還有一位夫人了?”
“長安城這幾日不太平,前天夜里渭水碼頭出了些亂子,死了不少人。”他頓了頓,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她周身,最后停留在她的臉上,“同僚們說最近尚商坊這邊也不安穩,經常有六國的奸細活動,我擔心你的安全,所以特地繞過來看看。”
鄭子徒的語氣溫和,好似十分關心她,但是話里的內容卻另有所指。
棠姬只當聽不出他的試探,但卻不得不回應他這份“關心”。
“多謝你惦記,進來吧。”棠姬拉開門請鄭子徒進了房間,主動倒了杯清茶遞給他。
“我這邊還好,酒肆的伙計們都機靈,沒有遇見過什么奇怪的人——倒是你,前幾日在碼頭那邊沒傷著吧?”
鄭子徒接過茶杯,指尖無意間擦過她的手指。
“受了點小傷,沒什么大問題。”
“啊?受傷了?傷在哪里?”棠姬表現得十分緊張,起身湊過去幫鄭子徒檢查傷勢。
鄭子徒看著棠姬上下亂摸的手紅了臉,直接擒住了她的胳膊,防止她再亂動。
“確實沒什么事兒。河道上有醫師,當時便看過了。”
棠姬左肩上有傷,鄭子徒幾番牽拉,正好扯到了棠姬的傷口。她眉頭微蹙,從鄭子徒的手中抽回了胳膊,一瞬間的反應正好被鄭子徒捕捉。
“棠姬,你過來。”
鄭子徒喚了一聲她的名字,主動伸手將棠姬再次拉回自己身邊,語氣不容拒絕。
他握緊她的手,目光正好落在她的左肩。
幾日前,鄭子徒曾在河道旁重傷一女子,傷口正在左肩。
棠姬身上穿著件棉質的寢衣,領口微微敞開,在昏暗的燈光下隱約可以看到里面褻衣的輪廓,但是難以清楚窺見肌膚。
廂房內一片寂靜,只剩下了兩人的心跳聲。
突然,鄭子徒伸手按向棠姬的左肩。棠姬的瞳孔驟縮,身體下意識躲避,但理智在千鈞一發之際制止了她的動作。
不能躲,躲了便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果然,鄭子徒的手掌輕輕落到棠姬的左肩,帶著薄繭的指腹四處揉捏,似乎在尋找那處傷口。
棠姬的身體有些僵硬,隔著柔軟的布料她能感受到他溫熱的體溫,再偏半寸,他就要按倒她的傷口上了。
“這里嗎?”鄭子徒輕聲開口,語氣溫柔得像是同棠姬相守多年的老夫老妻,“從剛進門的時候我便發現你肩膀僵硬,是不是不太舒服?”
“嗐!”棠姬干笑一聲,“酒肆的生意太忙了,有的時候一忙就是一天,肩膀不舒服也是常有的事兒,沒關系的。”
鄭子徒點點頭,手卻并未離開她的肩頭,仍在用心“按摩”。
棠姬不敢輕易掙開鄭子徒,但也不敢任由鄭子徒繼續下去。
他畢竟是她名義上的丈夫,倘若他打定主意要查驗她的傷口,佯裝情動脫掉她的衣服也不是不可能。
三年前她為了嫁給鄭子徒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整日整夜黏在他身上,若非他極力推拒,兩人只怕早就圓了房。倘若她今日拒人于千里之外,豈不更顯得她心里有鬼?
怎么辦?
棠姬沉思許久,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一個辦法。
她笑了笑,伸出胳膊圈住了鄭子徒的脖頸,不待他反應,她已經吻上了他的嘴唇。
鄭子徒渾身僵硬,大腦一片空白。他收回了落在棠姬肩頭的手,下意識地想要推開棠姬,誰知竟被棠姬抱的更緊。
棠姬的吻生澀又蠻橫,根本沒有任何章法可言。兩人拉扯之間,棠姬的牙齒磕到了鄭子徒的嘴唇,腥甜的血彌漫在兩人的唇齒之間。
“你做什么?”鄭子徒一把掙開棠姬,捂著嘴唇后退了一步。
與鄭子徒打了這么多年交道,他的反應早在棠姬的預料之中。
棠姬心中暗喜,但臉上卻是一副羞赧不解的表情。
“夫君,我……我以為你心中有我,所以我才……”話說一半,棠姬故意摸了摸自己的左肩,提醒鄭子徒方才的舉動有多曖昧。
鄭子徒愣了一下,望著棠姬的臉半晌沒說話。
棠姬猜測,他大概是在猶豫要不要繼續下去,借著這個時機查看她左肩的傷。
既如此,倒不如她主動一些。
棠姬主動脫去了外衫,圓潤的肩頭和一小片鎖骨瞬間暴露在微涼的空氣中。她的皮膚白皙光潔,在燭光下泛著細膩的光澤,上面沒有新傷舊疤,甚至連塊紅腫淤青都沒有。
鄭子徒見狀驚了一下,似乎有些難以相信。
棠姬早就知道鄭子徒此來的目的,見他此時的表情,心中早已笑出了聲。
在鄭子徒來之前,她特地處理了傷口。有一些暗樁十分擅長偽裝,其中最頂級的甚至會改面易容,棠姬的手藝算是其中最為平庸的,但貼個假皮掩蓋傷口還不在話下的。
只要鄭子徒今夜不留下與她行周公之禮,絕不會發現下面有傷口。
可……鄭子徒如果真的一時興起決定留宿,事情就有點難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