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姚在房間里轉了一圈,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將目光定到了床鋪上。
他低下頭,開始收拾床鋪。
西廂房的床榻九尺見方,如果是男人睡的話,兩人同住會寬敞一點,三個人一起睡的話就顯得有些擁擠了。
老姚鋪床的時候擠了擠老李,把空地都挪到了床榻的最邊緣。
老李有些納悶:“你這是做什么?”
他眼珠子轉了轉,一把捏緊了自己的衣服。
“我可是正經人,我喜歡女人的。”
“你是不是有毛病?”老姚翻了個白眼,“這是給鄭子徒睡的,我待會兒就去東廂房將他叫過來,我們仨人今晚擠一擠。”
如果鄭子徒真的是一顆隨時會炸的炮彈,那他只要將鄭子徒喊過來,這顆炸彈就算是真的爆炸傷人,也不至于殃及棠姬。
可老李聞言卻搖了搖頭:“不行,你不能去叫鄭子徒!鄭子徒和老板娘和離的事情目前還沒有旁人知道,你這樣打草驚蛇,待會兒韓使來了,我們怎么交待?”
“韓使、韓使,你直到現在還念著你的韓使?”
老姚十分惱火,差點伸出拳頭打到老李的臉上。
“老李!我們是要跟著老板娘一起遠走高飛的,你不會真的打算讓老板娘跟著那韓使一起留在長安城炸渠吧?炸渠絕非易事,倘若出一點意外,老板娘一定會死的。老板娘要是死在長安,那就永遠也見不到夫人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現在說這些是時候嗎?那鄭子徒同老板娘成婚三年,都沒有動老板娘一根毫毛,總不能今天趁她病了就突發獸性吧?真的不至于!”
說到一半,老李扭頭向窗外,朝院門的方向看了看,小聲開口。
“你別老拿我當韓使的走狗看好不好?要是當時你們都聽我們的,大家一起逃了,不就不用受韓使這鳥氣了?但是我們現在被迫留在這里,你得罪他不是給自己找罪受——也是給老板娘找罪受啊!”
聽到這里,老姚終于控制住暴躁的情緒。
倘若待會兒韓使就回來,看見鄭子徒沒有跟棠姬在一起,反而被他拉到了西廂房,跟他們兩個漢子待在一起,只怕回頭又要責罵棠姬了。
豈能因為他的舉動,再給棠姬帶來災禍?
老姚最后沒有再掙扎,長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話。
東廂房,姬老太還在陪著鄭子徒守著棠姬。
鄭子徒和姬老太都不是善于言辭的人,丈母娘和姑爺待在一起也沒有合適的話題講,所以半天了房間安安靜靜,只有銅壺里水翻涌沸騰的聲音。
“銅壺里的水已經燒熱了,姑爺,你要不要喝一杯?”
姬老太調節了一下炭爐的火力,順手給鄭子徒倒了一杯。
鄭子徒頷首致謝,正打算再尋個話題打破一下尷尬的氣氛,主屋那邊突然一聲巨響,不知有什么動靜。
姬老太著急起身,想要過去看看發生了什么。可她還沒有出門,阿桃已經哭著跑了過來。
“娘!爹爹摔倒了!”阿桃一邊說著,伸手抹了把眼淚,“我把爹爹扶起來了。爹爹說沒事,可是身子抖了半天,哪里是沒事的樣子?”
姬老太一臉急切想要跟著阿桃回主屋,可是剛挪動腳步又停了下來,下意識看向棠姬。
鄭子徒知道姬老太在擔心什么,連忙道:“岳母,你快去照顧岳父吧!阿棠這里有我呢,沒事的。”
姬老太猶豫半天,終于再次邁步離開。
“好,我先去照顧一下孩他爹,姑爺要是有事兒,記得來主屋喊我!”
鄭子徒點了點頭。
深秋天氣,西風蕭瑟,草木搖落,姬老太走時門沒關嚴,一陣陣涼風順著門縫鉆進房間。榻上的棠姬被風一吹也有了動靜。
“冷,我冷!”睡夢中的棠姬呢喃道。
鄭子徒關切地看了一眼棠姬,急忙起身關緊了房門。
“好冷……”棠姬又說了一句,小臉痛苦地皺成一團。
她這樣不舒服,很明顯不是關上門就可以解決的。
鄭子徒在房間里四處看看,發現柜子里還有幾床棉被,又抱了一條蓋在棠姬身上。不過用處不大,棠姬縮在被窩里,還是一副瑟瑟發抖的樣子。
他前些年也發過熱,知道這一類病人都是前期升溫的階段都是渾身發冷,后期要降溫的時候又會覺得渾身發熱,想把被子都踢掉。
棠姬這個樣子,病程必然還在前期。
為了讓棠姬舒服一點,鄭子徒又去給棠姬拿了幾條被子。
拿到最后一條被子的時候,鄭子徒著急回榻邊,誰知腳下有幾粒散落的炭球。他腳下一滑,好在旁邊有柔軟的床榻,他只是歪倒在榻邊。
他放下被子正打算起身,誰知旁邊的棠姬卻翻了個身,順手將他壓在胳膊下面。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暖意,棠姬下意識湊過來,一把抱住了他。
鄭子徒挪動了一下身子,想要將棠姬挪開,沒想到又扯住了棠姬身上的傷。
“疼……不要打我……”
意識迷離的棠姬皺緊了眉頭,聲音還帶著哭腔。
鄭子徒再次繳械投降,索性給她當了臨時的湯婆子,等待著她下一次的翻身。
可棠姬似乎很享受他的體溫,主動靠在他的肩頭,蹭他的下巴和臉頰。
“……阿棠……很想你……”
棠姬一邊將他越摟越緊,一邊不知道在嘟噥什么,聽語氣似乎帶著些委屈。
鄭子徒輕輕地拍著棠姬脊背上未受傷的區域,哄著她繼續熟睡,最后才聽清楚了她口中的呢喃。
她叫的是“娘親”。
又隔了很久,棠姬身體發燙,似乎是到了發熱的后半程,一邊推開渾身熱乎乎的鄭子徒,又開始蹬被子了。
因為沒有藥,所以她需要用其他辦法給身體降溫,房間里就有現成的溫水。
隔壁主屋里的燈還沒有熄,鄭子徒原本想去叫姬老太,可主屋里姬老太和女兒阿桃哭作一團,中間還穿插著姬老丈的嚎叫。
大概是姬老丈的傷也不大好了。
鄭子徒怕此時進去使喚姬老太過于冒昧,所以就在外面等了一會兒。可過了小半個時辰,東廂房里的棠姬已經難受的受不住了,主屋里的動靜還不知何時才能完。
棠姬高燒不退,再拖下去,只怕身體要出毛病!
但他畢竟不是棠姬真正的丈夫,能幫她做這樣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