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菜場梵音》

（文學化敘事版，4000字）

晨霧里的鱔魚攤

凌晨六點的菜市場像一頭半醒的巨獸，水泥地面凝結著昨夜的洗魚血水，混著腐臭與魚腥在晨霧中發酵。戚天佝僂著背蹲在活禽區角落，青白的手指捏著半截快要熄滅的煙頭，看霧氣在鱔魚攤的霓虹燈牌上暈染出七彩光暈。霓虹燈“滋滋“閃爍，映得他布滿皺紋的臉忽明忽暗，宛如一尊風化的青銅雕像。

“老戚頭，你的低保金到賬了沒？“魚販老張一腳踢開腳邊的冰碴，鐵鉤上掛著的鯽魚還在微弱地撲騰，魚鱗混著血水濺在戚天的布鞋上，“再賒賬我可要收利息了。“老張的語氣帶著市井的精明，卻掩不住眼底對這位古怪老頭的警惕——畢竟誰都知道，戚天撿回來的“垃圾“總帶著詭異的金屬光澤。

戚天咳嗽著摸出皺巴巴的二十塊紙幣，指縫間滲出的金粉簌簌落在錢上——那是昨夜超度核廢料時，崩裂的佛骨碎屑。就在這時，賣豆腐的劉嬸突然尖叫起來：“快看！鱔魚盆里長蓮花！“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血水浸泡的塑料盆中，幾條黃鱔正扭曲纏繞成曼陀羅狀，鰓部翕動間噴出泛著鈾光的泡泡。泡泡破裂時，腐臭味里竟混著電子合成的《金剛經》誦唱聲，機械而冰冷的梵音與菜市場的喧囂形成詭異的共鳴。戚天沉默著用煙頭戳破一個泡泡，火星與鈾光相撞，濺出幾點幽藍的火花。

老張抓起抄網想分開鱔魚，卻被突然竄起的泡泡灼傷了手背。“邪門了！“他咒罵著后退，而戚天只是盯著盆中不斷重組的鱔魚陣，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悲憫：這些被核污染侵蝕的生靈，正在用最后的生命演繹著往生的偈語。

小學生早課

女媧把書包墊在塑料凳上，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啃著冷掉的飯團。清晨的陽光透過積灰的玻璃窗，在課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前排男生突然轉身，故意抬高聲音：“怪物！你爸昨天又把垃圾站炸了是吧？“周圍爆發出一陣哄笑，幾個女生嫌棄地捂住鼻子，仿佛她身上帶著核輻射的味道。

教室突然安靜下來。電視新聞正在播放浦東垃圾焚燒站爆炸的畫面，監控錄像里閃過一道佝僂的身影——正是戚天用“空天機“超度廢電池時引發的等離子焰。畫面中，廢舊電池堆在金光中分解，化作漫天的金色粒子，卻被報道曲解為“不明爆炸物“。

“那不是爆炸?！芭畫z掰開飯團，糯米粒里裹著的咸蛋黃突然泛起微光。下一秒，蛋黃在課桌上投射出迷你佛龕，檀香混著糯米香彌漫開來，“是往生光?！八穆曇艉茌p，卻像一顆石子投入深潭，激起全班的騷動。

校長帶著穿防護服的人沖進教室時，女媧已經快速捏碎了佛龕。咸蛋黃油脂在她指紋間拉出金絲，如同給傷口縫合的業力線。防護服上的輻射檢測儀發出“滴滴“的警報，卻在靠近她時突然失靈——那些被她悄悄中和的核廢料，此刻正安靜地躺在書包夾層里，裹著《金剛經》的殘頁。

“跟我們走一趟?！邦I頭的人伸手要抓她，女媧往后一退，后背撞上堆滿雜物的儲物柜。柜門突然打開，掉出一個生銹的鐵皮盒，里面裝著的不是文具，而是半塊泛著藍光的鈾合金——那是她從美軍潛艇上帶回來的“戰利品“。

低保戶的核冬天

居委會大媽把低保本重重摔在戚天面前的木桌上，塑料封皮撞出刺耳的聲響：“第幾次了？撿垃圾能撿出核污染？你這是要害死整條街的人！“窗外飄著今年的第一場雪，雪花落在防盜窗的鐵銹上，瞬間變成詭異的淺綠色，仿佛連雪都被核輻射染了色。

戚天盯著扶貧名單上被煙頭燙穿的洞，窟窿正好漏出女媧學校的收費通知。床頭那臺老式收音機“滋滋“作響，斷斷續續的新聞聲混著電流雜音：“美俄重啟核談判...上海輻射值超標0.3μSv...“他伸手想去關收音機，卻發現手指關節已經開始僵硬，皮膚上浮現出細密的金色紋路，像是佛骨在皮下生長。

突然傳來“砰“的破門聲。穿鉛防護服的人舉著輻射檢測儀堵在樓道，面罩下傳出冰冷的電子音：“檢測到钚-239衰變譜，請配合——“話音未落，戚天手中的搪瓷缸突然發出詭異的紅光，在高溫中熔化成液態，沿著地面流動成降魔杵的形狀。

“出去。“戚天的聲音沙啞卻堅定，降魔杵懸浮在空中，表面流轉著金色的經文。檢測儀發出尖銳的警報，數值瘋狂飆升，卻始終無法突破某個閾值——那些被他用佛力封印的核廢料，正在與科技的檢測手段無聲對抗。

防護服小隊慌亂后退，卻在撤離前丟下一句狠話：“明天帶輻射清理隊來！“門重重關上，戚天癱坐在破舊的藤椅上，咳出一口混著金粉的血。他望向墻上女媧的照片，女孩笑得燦爛，卻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早已與核災、佛骨緊緊糾纏。

紅燒肉里的舍利子

女媧蹲在廉租房的狹窄走廊里，用酒精爐煮著晚飯。鋁鍋里的肥肉塊“咕嘟咕嘟“冒著泡，油星濺在她的校服上，卻在接觸布料的瞬間凝成微型蓮花狀。樓下突然傳來罵聲：“小赤狐又搞邪教儀式！別把晦氣傳到我家！“

“這是給爺爺補身子的。“她對著虛空輕聲解釋，鍋鏟攪動間，肉塊竟自動排列成基因鏈的結構。當第一塊肉燉化時，湯汁里浮出一顆米粒大的晶體，在火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暈——那是戚天昨夜超度時崩落的佛骨舍利。

破舊的電風扇突然加速旋轉，將帶著肉香的水汽吹向窗外。整棟樓的空調外機同時結出冰晶，在夕陽下折射出一道彩虹橋。奇異的是，彩虹橋的那頭，竟浮現出兩個模糊的身影：穿校服的女媧和咳血的戚天，他們的腳下是燃燒的核反應堆，而頭頂是漫天的金色佛蓮。

女媧望著這超現實的景象，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里的鈾合金碎片。她知道，這場在柴米油鹽間的戰爭從未停止——核廢料與佛骨共生，市井煙火與末日危機交織，而她和戚天，不過是用低保金和剩飯剩菜，守護著文明最后的火種。

當她端著燉好的紅燒肉走進房間時，戚天正對著窗外的彩虹微笑。老人的掌心浮現出佛印，輕輕一按，彩虹化作萬千光點，消散在漸暗的天空中?！霸摮燥埩恕！芭畫z把碗放在桌上，肉湯表面的油花突然組成一行梵文，轉瞬又融入湯中。

夜色漸深，菜市場的喧囂早已平息，而城市的某個角落，新的核廢料正在悄然堆積。但在這棟破舊的廉租房里，一碗帶著舍利子的紅燒肉，卻承載著超越科技與信仰的、最樸素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