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塵煙里的光》

場景一：米粥攤的佛光

晨霧像塊浸了水的棉絮，裹著油條剛出鍋的焦香鉆進弄堂。戚天蹲在斑駁的墻根下，搪瓷碗里的豆花還冒著熱氣，瓷勺碰著碗沿發出細碎的叮當聲。三滴粥汁濺在他洗得發白的軍褲上，暈開的痕跡竟歪歪扭扭拼成地圖形狀——像極了昨夜新聞里說的黃浦江核廢料區凈化后的衛星圖像。

“老戚頭，再賒賬我可要收攤啦！”豆漿攤主阿鳳叉著腰站在三輪車上，不銹鋼保溫桶被初升的太陽照得發亮。戚天抬頭時，光斑正好晃進他眼里，視網膜上殘留的光暈竟慢慢聚成梵鐘輪廓，鐘體上的云紋還在隨著心跳輕輕震顫。

他從褲兜掏出張揉皺的十元錢，指縫間滑下點東西——像是磨成粉的骨屑，落在紙幣上時泛了下微光。阿鳳接過錢的瞬間，她圍裙兜里的手機“嘀”地響了聲?！暗劫~一千元？”她瞪著付款提示，粗糙的拇指反復搓著屏幕，后頸露出半截黑鷹紋身，翅膀尖似乎沾著點金屬反光。

背著粉色書包的女媧蹦跳著路過，蝴蝶發卡突然亮起微光。阿鳳掏手機的動作頓住了——她藏在后臺的監控軟件代碼，正以淡藍色光流的形式投影在女媧掌心?！皬埌⒁?，”小姑娘突然仰頭，馬尾辮掃過米粥桶，“您兒子昨晚在‘星際網吧’通宵哦?！?/p>

阿鳳手一抖，盛米花的鐵勺磕在桶沿上。滾燙的漿液潑向女媧小臂，卻在碰到校服前凝成半透明的琉璃蓮花，花瓣上還掛著細密的輻射數值。街角攝像頭的紅光“滋啦”一聲滅了，驚飛了電線上排著的麻雀。

場景二：亭子間的核裂變

木樓梯在女媧腳下吱呀作響，三樓房東舉著賬本把她堵在轉角?！靶M，這個月房租...”煙灰落在賬本“核電站周邊輻射補貼”那頁，字里行間還夾著張泛黃的體檢單。女媧從帆布包摸出片薄如蟬翼的金屬片，剛碰到鐵門，整棟樓的電表就開始逆時針飛轉。

“拿玩具芯片抵三千塊？”房東冷笑，伸手就要去搶。女媧踮腳按住他暴起青筋的手腕，指尖觸到皮膚下異常的熱感?！澳葱侣?。”老式彩電突然自動開機，主播正激動地比劃著：“上海電網出現負損耗，過剩電力逆向輸入江蘇...”畫面里閃過的蓮花狀電壓波形，和鐵門上突然浮現的《金剛經》浮雕一模一樣。

閣樓里，戚天用棉線補著漏風的窗戶。尼龍繩穿過針眼時突然泛起點點藍光，裂縫處的木纖維竟自動絞合在一起。他接過女媧掌心懸浮的輻射儀，指針猛地甩向樓下：“阿鳳后頸的紋身，用的是濃縮鈾墨水。”

窗外傳來收廢品的吆喝聲，戚天望著對樓墻面上“拆遷”的紅漆字，線軸上的棉線突然繃直——那是三公里外某實驗室的放射性指數在飆升。

場景三：石庫門的暗涌

腌篤鮮的香氣從灶披間飄出來時，女媧正用鉛筆敲著奧數題：“核裂變要引入負反饋因子，就像這道題的變量替換?！卑⒔芏⒅鳂I本滲出的藍光，美國中情局偽造的學籍檔案在光線下顯形，紙頁邊緣還留著戚天佛血暈開的蓮花印。

“小滿！”男孩突然壓低聲音，手腕上的兒童手表射出全息影像。阿鳳蹲在豆漿桶底組裝的聲波武器清晰可見，零件縫隙里掉出顆眼熟的珠子——那是上周失蹤的核物理教授口袋里的護身符。影像突然被血色覆蓋，表盤滲出的鐵銹味讓女媧想起昨天戚天替阿杰擋下的榴彈碎片。

弄堂口傳來急剎車聲。阿鳳掀翻豆漿攤時，保溫層里滾出個鉛盒，輻射檢測儀發出刺耳警報。她撕開脖頸的假皮，黑鷹紋身化作金屬面罩，露出燒傷的下頜線：“特殊事件處理組收網！”戚天手里的鋁飯盒突然熔成銀水，包裹著射來的聲波彈撞向晾衣繩，濕漉漉的床單上瞬間凝出十八尊羅漢像，衣夾還夾在他們的衣角。

場景四：曬衣繩上的梵鐘

月光把晾曬的床單照成半透明，女媧在萬國旗般的布幔間穿梭。阿鳳的聲波刀斬斷麻繩的剎那，戚天咳著血拋出顆桃核——核紋如裂變般增殖，轉眼長成覆蓋整條弄堂的桃木穹頂，花瓣簌簌落在輻射檢測儀上，把數值壓到了零點。

“我兒子死在福島核污水排海那天...”阿鳳的面罩碎成兩半，燒傷的右臉映著桃花。她掏出的懷表鏈上掛著枚輻射徽章，表蓋內側刻著“1314”——那是核電站控制棒的編號。女媧的蝴蝶發卡解體成納米零件，在她傷口處聚成優曇婆羅花，花蕊里嵌著從钚電池提取的同位素，正發出柔和的白光。

警笛聲由遠及近時，戚天拽著女媧翻過后墻。阿鳳舉著拆遷隊留下的鐵錘砸向豆漿車，火焰吞沒了車底閃爍的GPS定位器，也點燃了車斗里整整齊齊碼著的作業本——每本封皮都畫著不同型號的核反應堆，扉頁用鉛筆寫著“給媽媽的生日禮物”。

巷子盡頭的霧霾里，陸家嘴方向傳來悠長的鐘鳴。女媧回頭看見，戚天留在金融中心的空天機正懸浮在云層里，鐘體上的梵文隨著倒計時亮起：離下一次核事故，還有72小時。窗臺的仙人掌開出鈷藍色花朵，花粉在月光中凝成細小的經幡，被風一吹，全飄向了黃浦江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