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塵光中的弦鳴》
一、晨霧中的銹蝕籃球架
上海梅雨季的潮氣像浸透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壓在操場的每一寸角落。女媧蹲在生銹的籃球架下,指尖抹過鋼管支架裂縫里滲出的暗紅色銹水——那銹跡在晨曦里蜿蜒游走,活像道士畫的血符,昨夜蝴蝶發卡監測到的暗淵能量波動,正是從這里一絲絲輻射開的。
“又在研究螞蟻搬家?”班長陳玲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一只溫熱的豆漿袋塞進女媧手里,“市青少年科創大賽報名表下來了,我猜你肯定還選‘核廢料凈化’課題吧?去年你那套聲波過濾模型,評委眼睛都亮了。”
女媧盯著豆漿騰起的熱氣,水霧在半空凝成個轉瞬即逝的梵文“唵”字,剛想開口,卻被陳玲拽了把胳膊。“這次改做聲波共振除塵器。”她踢開腳邊半截粉筆頭,粉灰濺落的軌跡竟與籃球架裂縫完全重合,像提前畫好的符咒,“聽說實驗樓頂的老天文臺……還留著二十年前的射電望遠鏡零件?我想拆個反射鏡試試。”
陳玲突然往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物理實驗室新來的管理員姓靈,長得特好看,但總鎖著最里間的門,上周我去借游標卡尺,聽見里面有奇怪的嗡嗡聲。”她指了指圍墻外陸家嘴朦朧的樓影,東方明珠的尖頂剛刺破云層,“對了,戚爺爺昨晚倒霉透了——他在吳淞口撿了塊會發光的石頭,半夜就被一群穿黑校服的人搶走了,聽說還挨了兩下子。”
話音未落,生銹的籃球架突然發出鋼絲崩裂的呻吟,鋼管連接處的焊點“啪”地斷裂,整座鋼架帶著刺耳的摩擦聲,轟然坍向正在晨跑的學生隊伍!
女媧書包帶上的蝴蝶發卡猛地劇震,空天機力場如一張無形的蛛網瞬間鋪開,堪堪托住下落的鋼架。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鋼管上的暗紅銹斑突然活了過來,順著氣流攀上她的運動鞋帶,鞋帶竟自動打結,系成《伏魔結》里最復雜的困妖扣——這是暗淵在示警,也是在宣戰。
二、物理實驗室的第三間暗室
物理實驗室的走廊里,霉味混著示波器的電流聲在空氣里發酵。新管理員靈月正站在玻璃柜前,用軟布擦拭著里面的隕石標本,月白色工裝的袖口滑落時,腕間露出一道鱗片狀的疤痕,陽光照在上面,泛著類似魚鱗的冷光。
“同學,你要的老望遠鏡反射鏡?”她轉過身,將一串鑰匙扔給女媧,黃銅鑰匙在空中翻轉時,折射出的七彩光暈里,隱約能看見一閃而過的星圖,“早被前幾屆學生拆了熔成衛星鍋,現在掛在食堂后廚盛剩飯呢。”
女媧接住鑰匙,指尖觸到其中一枚刻著星紋的銅匙:“那……”
“倒是地窖有臺八十年代的粒子對撞機原型機。”靈月打斷她,眼神往走廊盡頭瞟了瞟,“可惜線路早就老化了,不過外殼上的鉛板倒是厚實,或許能拆下來做點什么。”
女媧攥著鑰匙走向最里間的門,鎖舌彈開的剎那,一股寒流從門縫涌出,帶著類似深海的咸腥味。三十平米的房間中央,布滿銅綠的對撞機管道上,竟纏繞著猩紅色的藤蔓,藤蔓上凝結的露珠里,赫然漂浮著戚天的臉——那是昨夜他在吳淞口被搶走石頭時的影像,老人正試圖把發光石塊往懷里揣,卻被幾個穿黑校服的少年推倒在地。
“暗淵魔主的蝕光蔓。”靈月突然攥緊女媧的手腕,她腕間的鱗片疤痕剮蹭到蝴蝶發卡,發卡瞬間彈出細小的天線,“它能吞噬記憶光波,戚天老爺子不是被搶,是故意讓蝕光蔓捕獲自己的影像——他在用佛骨當誘餌,定位魔主的真身。”
示波器屏幕突然爆出亂碼,綠色的字符像瀑布般滾動,女媧盯著屏幕中央的斷點,看清了亂碼深處藏著的坐標:經度121.47,緯度31.23——正是操場籃球架的位置。
“靈老師藏著的古董,能賣不少錢吧?”一個吊兒郎當的聲音從鐵架床下傳來,穿黑校服的阿杰滾了出來,手里還拎著半罐可樂,“剛才在外面聽見你們說什么對撞機,是不是這玩意兒?”他咧嘴一笑,校服背后突然滲出石油狀的粘液,粘液滴落在地的瞬間,蝕光蔓像瘋了一樣滋長,藤蔓尖刺直指女媧的咽喉!
三、拔河繩上的《金剛經》
下午的年級拔河比賽,成了沒人預料到的戰場。當女媧握住浸滿汗漬的麻繩時,蝕光蔓的猩紅紋路已順著地面裂縫,悄悄蔓延到整個操場的水泥地縫里,像一張等待收緊的網。
阿杰站在對面隊伍的最前排,校服背后的粘液痕跡越來越重,幾乎要浸透布料。“三班必勝!”他每喊一聲,腳底就鉆出幾條蚯蚓狀的黑影,順著拔河繩往三班隊伍里鉆。
麻繩突然變得滾燙,女媧的掌心浮現出《金剛經》第二十六品“法身非相”的篆文,燙得她差點松手。“抓緊!”體育老師的吼聲被風撕碎,兩邊的學生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繩子在中間線左右搖擺,像一條掙扎的巨蟒。
女媧發力的瞬間,鬢角的蝴蝶發卡突然振翅,將佛經聲波順著手臂灌入麻繩——原本普通的拔河繩驟然化作鎏金鎖鏈,鎖鏈上的梵文“嗡”字亮起,勒進阿杰手腕時,濺起一陣黑煙,疼得他慘叫出聲。
觀眾席上的靈月指尖輕點,雨棚邊緣的積水突然泛起漣漪,倒映出駭人的真相:阿杰的脊椎上,附著著一只章魚狀的黑影,黑影的觸須正像吸管一樣,插入圍觀學生的太陽穴,那些加油吶喊最賣力的同學,眼神正一點點變得空洞。
“暗淵在抽取憤怒情緒當養料。”靈月將口袋里生銹的哨子按在唇間,《清心普善咒》的次聲波順著空氣傳播,震碎了積水里的倒影,也震得黑影觸須一陣抽搐,“女媧,把佛骨引出來!”
女媧趁機猛地扯動鎖鏈,阿杰踉蹌著倒地,懷里的發光石塊滾落出來,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石塊核心嵌著半枚佛骨,戚天的聲音突然從里面傳出,帶著電流般的雜音:“魔主本體藏在操場地下,是五十年代廢棄的核污染監測井……用對撞機轟開它!”
佛骨的光芒照亮了阿杰的臉,少年眼里閃過一絲清明:“我……我怎么會在這里?”可下一秒,黑影觸須猛地收緊,他又恢復了那副猙獰的表情,朝著石塊撲了過來。
四、夜雨里的銹井梵歌
傍晚的驟雨來得又急又猛,探照燈刺破雨夜時,操場中央的井蓋已被蝕光蔓裹成個血紅色的繭,藤蔓上的尖刺閃爍著金屬般的冷光。女媧和靈月推著從地窖拆來的粒子對撞機,管道里還殘留著早晨從籃球架裂縫收集的銹水,此刻正沿著管壁緩緩流淌。
“把銹水灌進對撞機冷卻管。”靈月蹲下身調試線路,她腕間的鱗片疤痕在雨里泛著微光,“這些銹水帶著暗淵的能量,能引導光束精準命中魔主核心。”
女媧照做時,突然發現對撞機的銅綠外殼在銹水浸泡下,竟褪去了腐蝕層,露出底下刻滿的梵文鍍層,與她掌心的《金剛經》篆文產生了共鳴。“坐標校準完畢!”靈月按下啟動鈕的剎那,井蓋“嘭”地崩裂,無數黑影觸手沖天而起,卻在觸及對撞機射出的光束時,發出類似誦經的嗡鳴,痛苦地蜷縮起來。
光束中浮現出戚天的虛影,老人踏著不斷扭曲的觸手走向井口,胸口的佛骨灼燒出一個蓮花狀的光洞:“魔主不過是被核輻射扭曲的地脈惡念,不是不可戰勝的怪物……女媧,用你的聲波為它往生,讓它回歸大地本身。”
女媧鬢角的蝴蝶發卡突然脫離,在井口旋轉變形成個六字真言音叉,“唵嘛呢叭咪吽”的共振波穿透地殼,整座操場瞬間綻出琉璃般的凈光。雨滴懸停在半空,每一滴里都映照出三十三重天的菩提樹影,那些被黑影控制的學生,眼神漸漸恢復了神采。
阿杰在樹影中蘇醒,茫然地摸了摸后背:“我……我剛剛是不是夢游了?怎么渾身都是泥?”女媧接住從空中墜落的音叉,發現它已變回普通的蝴蝶發卡,只是金屬翅膀上,多了一道形似靈月腕間疤痕的刻痕,在雨里閃著微光。
靈月走過來,悄悄將半枚佛骨塞進女媧手心:“戚爺爺說,剩下的半枚藏在東海龍柱底下。”她抬頭望向陸家嘴的方向,雨夜中的摩天大樓像沉默的巨人,“暗淵不會就這么消失,它會順著核廢料場的管道,往黃浦江底鉆。”
女媧握緊佛骨,突然明白早晨籃球架的坍塌不是意外——那是地脈在示警,也是一場更宏大戰爭的序幕。雨還在下,懸停的雨滴開始墜落,每一滴都帶著菩提葉的清香,落在操場的裂縫里,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決戰,埋下潔凈的伏筆。
雨停時,體育老師正在指揮學生清理操場,沒人記得剛才的異象,只有女媧注意到,那些懸停過的雨滴落在地上,竟長出了細小的菩提幼苗,在梅雨季的潮濕里,倔強地舒展著新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