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墨咒》
場景一:青瓷硯臺的裂痕
上海青少年圖書館的古籍修復室,樟木箱散發的樟腦味混著梅雨季的潮氣,在空氣里凝成黏膩的網。靈月踩著木凳踮腳抽出最高層的《吳越地方志》,指尖剛觸到泛黃的書脊,窗臺上的青瓷鎮紙突然“骨碌碌”滾落——女媧正蹲在地上整理修復工具,聞聲猛地俯身去接,指尖擦過鎮紙底部時,觸到三道蛛網般的裂痕,裂縫里滲出鐵銹般的暗紅色汁液,像凝固的血。
“這硯臺(鎮紙實為硯臺底座)是抗戰時埋在校址地宮的,”管理員推著老花鏡從檔案柜后走出來,手里捏著塊抹布,“當年日軍占了圖書館當指揮部,用化學試劑腐蝕過古籍,這硯臺就是那會兒被潑了硫酸,才裂成這樣。”他嘆氣擦拭硯臺邊緣,“可惜了,據說是宋代的官窯貨。”
話音未落,靈月突然按住太陽穴,助聽器的麥克風發出刺耳的雜音:“裂縫在說話!它在念……念聽不懂的調子!”女媧凝神細聽,裂縫中傳來斷續的梵唱,音節頓挫間,竟與她作業本上那道血咒的頻率產生共振——上周她為鎮壓課桌里的魔氣,咬破指尖畫下的符咒,此刻正在書包里發燙。
鬢角的蝴蝶發卡在共振中輕顫,冰藍色的光將硯臺底部的裂痕紋路投射到雪白的墻面上:那根本不是自然崩裂的痕跡,而是用殄文(上古祭祀文字)篆刻的封印咒,紋路交織成一幅微型地圖,標注著九個紅點——正是對抗暗淵魔主的關鍵神器“地脈鎮魂硯”的碎片方位圖,而其中一個紅點,正閃爍在圖書館隔壁的中學校園里。
“管理員叔叔,”女媧假裝研究硯臺,指尖悄悄抹過裂痕,暗紅色汁液在指尖凝成顆小珠,“這硯臺能借我們用用嗎?學校歷史課要做抗戰文物仿制,這個裂痕特別有年代感。”
管理員擺擺手:“登記一下就能借,不過小心點,上次有個學生摔了個清代筆筒,賠了三個月零花錢呢。”他轉身整理檔案時,沒看見靈月悄悄拍下墻面的投影地圖,手機相冊里,九個紅點正隨著她們的心跳微微發亮。
場景二:籃球場下的青銅鏈
暴雨如注,沖刷著操場的塑膠跑道,積水在籃球架下積成小小的湖泊。女媧蹲在水洼旁假裝系鞋帶,帆布鞋尖卻在積水里劃出梵文“鎮”字,漣漪擴散處,水底隱約浮現出金色的光紋。靈月撐著把透明雨傘在看臺邊望風,校服裙下擺被雨水打濕,聲音發顫:“后勤處的通知說,今天下午要換籃球架基座,工人已經在東門卸設備了!”
“哐當——”工人們的撬棍撬開混凝土的瞬間,女媧的瞳孔驟然收縮——基坑深處,九條青銅鎖鏈如巨蟒般盤踞,鏈環上刻滿《楞嚴咒》的梵文,在雨水沖刷下泛著暗綠色的光。鎖鏈中央,一枚眼球大小的墨玉懸浮著,表面流動著黑霧,像裹著層活物。
當挖掘機的抓斗帶著轟鳴逼近時,墨玉突然劇烈震顫,黑霧“噗”地炸開,工人們的眼神瞬間變得呆滯,嘴角淌下涎水,機械地調轉車頭,抓斗直指教學樓的方向!“快停!”女媧猛地撲到坑邊,校服袖口甩出幾縷肉眼難辨的納米級金絲——那是用佛骨粉末拉絲制成的法器。
金絲纏住抓斗的剎那,她咬破指尖,將血珠彈向墨玉。血珠沒入玉石的瞬間,黑霧幻化成無數尖叫的魔影,暴雨中緩緩浮現出暗淵魔主猩紅的獨眼虛影,聲音像生銹的鐵鋸刮過木頭:“三十三重天的叛徒,也敢碰地脈靈樞?這鎖鏈封印的,可是你當年親手斬落的魔念!”
靈月突然想起《吳越地方志》里的記載:“民國三十四年,倭寇陰陽師引暗淵魔氣入地脈,僧眾以佛骨煉鏈鎮壓,鏈斷則魔都現。”她舉起雨傘對著墨玉,傘骨反射的陽光刺破黑霧:“女媧!縣志說鎖鏈怕童聲!”
正在圍觀的幾個低年級學生被這場景嚇哭,哭聲混著雨聲飄向基坑,墨玉的黑霧竟真的退縮了幾分。女媧趁機扯斷一縷頭發,混著雨水甩向鎖鏈,發絲接觸青銅的瞬間化作金線,將松動的鏈環重新捆緊:“快讓工人撤離!就說地基下有瓦斯!”
場景三:小賣部的密碼戰
避雨的學生擠在小賣部的屋檐下,玻璃門被風刮得“砰砰”響。靈月盯著柜臺后的烤腸機,突然低呼:“溫度不對!”女媧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烤腸機的電子屏明明顯示“127℃”,玻璃罩上卻凝結著一層白霜,剛出爐的烤腸竟冒著寒氣。
“他在用低溫裂解青銅鏈!”女媧抓起一杯關東煮,滾燙的湯汁在她掌心卻不燙手——佛力正與寒氣對抗。她蘸著湯汁在油膩的桌面畫出簡易佛龕結構圖,“魔主的真身還在暗淵,沒法直接突破封印,只能靠溫度異常傳遞能量,就像……就像用微波爐加熱食物!”
靈月撕開一包薯片,用碎渣在包裝袋內側急寫:“我剛才看后勤處的公告,籃球場東側圍墻是監控盲區,那里肯定有魔氣出口!”她把包裝袋揉成球扔給女媧,薯片渣掉落的軌跡,正好補全了桌面佛龕圖的缺失部分。
“戚爺爺說過,地脈神器需要活人血契才能完全激活。”女媧用竹簽串起三顆魚丸,在桌面擺出三角陣,“必須把圖書館的青瓷硯臺拿來,那是鎮魂硯的底座,能引導血契之力!”
冰霜正沿著貨架向上蔓延,凍住了可樂瓶的標簽。靈月咬咬牙:“我去拿硯臺,你守住這里!”她沖進雨幕時,小賣部老板還在抱怨:“這天怎么回事?剛還三十度,說降溫就降溫……”
五分鐘后,靈月抱著青瓷硯臺沖進小賣部,硯臺底部的裂痕在寒氣中滲出更多暗紅汁液。女媧抓起一根烤腸釬子,猛地刺向硯臺裂縫:“以血為引,以墨為咒!”暗紅銹跡遇熱瞬間化作濃稠的血墨,她抓起墨汁潑向冰霜,接觸的地方“滋啦”騰起金色蒸汽,像水澆在火上。
魔主的嘶吼從地底傳來,震落了貨架上的幾包蝦條。冰霜如退潮般縮回地底,烤腸機的溫度恢復正常,玻璃罩上的白霜融化成水珠,順著柜面滴落在地,在瓷磚上匯成小小的血字:“第八環”。
場景四:蝴蝶的往生契
深夜的教室只剩下最后一盞燈亮著,青瓷硯臺在課桌上發出“嗡嗡”的嗡鳴,裂痕里的血墨隨著地脈跳動。靈月用修復刀小心地刮下裂縫里的血墨,滴在載玻片上,顯微鏡下,億萬細小的魔魂正在墨汁里掙扎,像被困在琥珀中的蟲子。“《吳越地方志》里記載,1945年有位行腳僧在此鎮壓過倭寇陰陽師,”她轉動顯微鏡旋鈕,“說不定這血墨里,還留著僧人的佛力。”
女媧將蝴蝶發卡嵌進硯臺最大的裂痕,發卡翅膀開始高頻振動,發出只有她們能聽見的次聲波。墨玉中九條青銅鏈的虛影被投射到黑板上,鏈環上的梵文逐個亮起,當第八環的《往生咒》顯形時,字跡突然變得模糊——那里有個殘缺的字符,像是被刻意磨掉的。
窗外的梧桐葉突然無風自動,葉片翻轉的角度竟組成了梵文“危”字。戚天拄著傘立于雨幕中,傘尖在積水里畫出血色曼陀羅,花瓣層層綻開,露出中央的佛骨舍利:“魔主在找地脈靈眼,就在學校的鐘樓底下。”他的聲音直接在女媧腦海中震蕩,“用硯臺的血墨拓印完整的鏈環咒文,就能暫時加固封印,但記住……”
“活人血契會折壽,對不對?”女媧突然打斷腦內傳音,指尖撫過黑板上殘缺的咒文,“而且會失去一部分記憶,就像上次修復古籍的林阿姨,忘了自己是靈月轉世。”
戚天的嘆息震落檐上的雨滴,砸在積水里暈開漣漪:“凡人的軀殼承不住佛血與魔魂的對沖,你會忘記最重要的事——可能是某個親人,可能是……”
“我分走一半契約。”靈月突然抓住女媧的手,按向發燙的硯臺,“要忘一起忘,要折壽一起折,總不能讓你一個人扛。”她的助聽器在接觸血墨的瞬間發出最后的嗡鳴,然后徹底失靈,但她仿佛聽得更清楚了——青銅鏈在地下發出渴望共鳴的震顫。
血墨順著裂縫滲入她們相握的掌心,黑板上的鏈條幻影驟然凝實,化作實體纏上她們的手臂,梵文咒文像紋身般烙進皮膚。魔主在云端發出震怒的咆哮,烏云翻滾著壓向教學樓,而她們腕間的佛印已順著血管,悄悄烙進地脈深處,與三十公里外的黃浦江底暗河相連。
女媧扯下頭上的發帶,緊緊纏住兩人的手腕:“那就把使命刻進地脈里,就算忘了彼此,地脈也會記得!”
硯臺迸發的金光穿透屋頂,照亮了操場的基坑,九條青銅鏈同時亮起,在暴雨中組成巨大的結界。當光芒褪去,課桌上的青瓷硯臺裂成兩半,露出里面藏著的半張地圖——另一半,正嵌在鐘樓頂層的磚塊里,標注著地脈靈眼的精確坐標。
凌晨三點,保潔阿姨推開教室門,只看見地上散落的薯片袋和半截烤腸釬子,黑板上的粉筆字早已被擦去,只剩下窗臺上兩滴暗紅的痕跡,像不小心潑灑的墨水。她不知道,就在幾小時前,兩個穿著校服的女孩,用最平凡的方式,在墨色的夜幕里,寫下了對抗黑暗的咒語。而她們腕間的青銅鏈印記,正隨著脈搏輕輕發燙,等待著與鐘樓里的另一半地圖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