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這……嘎……”
這一句話直接把王淑芬說的上不來下不去，張了半天的嘴，愣是一句話都沒吐出來。
沉默了好半天，她這才一拍桌子。
“我看你媽是反了天了！怎么能不讓我大孫子上學！走，阿奶替你找你媽說理去！”
她站起來義憤填膺的往門外走去。
其實飯桌上的幾個人都看得出來，王淑芬這哪里是去給自己孫子說理，那是怕韋興業賴在自己家里不走了。
要是這小子真是鐵了心思讓王淑芬出錢供他上學，那可就壞了！
王淑芬口袋里的錢都是從各家上交的伙食費里面硬生生的扣下來的，每一個子兒都寶貴的很，怎么能拿出來供這小子上學。
韋興業坐在飯桌上不肯走：“我不回去！我才剛從家里跑出來，回去肯定要被我媽笑話！”
“笑話個屁呀！”三叔韋叔煜終于忍不住了，抬頭瞪了韋興業一眼，“那是你親媽！親母子之間哪有隔夜仇，趕緊給我滾回家里去！”
三叔韋叔煜的家庭條件是三個兒子里最差的，他和汪曉云生的三個孩子要不是指望著跟著王淑芬手里每個月硬生生扣下的那些份例糧食，保準要餓死一個。
所以現在韋興業一說要留在老院這邊，韋叔煜直接急了。
汪曉云看了看桌上的大伙兒，沒敢說話。
馮紅梅不在，她是這個家里面地位最低的，再怎么著這種大事也輪不到她說話的份。
可坐在旁邊的老二媳婦卻不一樣，劉燕結婚也已經十幾年了，算是在這個家里面摸爬滾打過來的，而且她性格比汪曉云強勢多了，自然是敢說話的。
只聽二嬸劉燕不陰不陽地說道。
“興業啊！不是二嬸說話不好聽，你歲數也不小了。你媽跟咱們老院里分家多少年了，要不是因為你爸心里頭還想著你阿奶，每次發了工資都先緊著你阿奶，把糧食關系也掛在了咱們這邊，你媽早就不跟我們來往了。
而且平時你媽在這邊拿的那些糧食，還是我們兩家子一塊兒補貼你媽的。
雖說她平時冷心冷肺的，可我們卻心疼她一個婦女帶著你們不容易，你爸又不在家。我們這些親兄弟總不能看著你們不管！
興業，二手問你，這些年你兩個叔叔做的夠好了吧！”
劉燕的眼光掃過了韋興業，顯得尤為犀利。
韋興業到底還是個孩子，被劉燕這兩句話一下子就給唬住了，低下了頭不敢再說什么，只是一個勁的點頭。
“二嬸，我知道二叔三叔對我好，不然我遇上難事兒，也不會第一個就想著來求你們……”
劉燕一瞪眼，立刻打斷了他的話。
“興業，你也用不著捧你二叔三叔。你這上學就不好讓你兩個叔叔出錢！倒不是說我們不想管你，而是你弟弟小偉也上著學，你妹妹為了讓你弟弟小偉上學，她自己都不念了！家里的這點子光景你也知道，我怎么著不也得緊著自己的親骨肉……”
“啪——”
她這話還沒說完，就聽見韋仲騰啪的一聲拍了桌子。
“跟孩子說那些有的沒的有什么用！”
劉燕回頭瞪了自己男人一眼，趕緊閉上了嘴巴不再說話。
那邊二叔卻又發話了。
“興業，別在這里鬧脾氣。跟你媽有什么別扭都跟她賠個不是！”
這兩夫妻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算是將韋興業的心思全給堵住了。
韋興業心里特別不是滋味，他還以為以前在阿奶家，大家都眾星捧月似的捧著他。下面二叔三叔家的幾個弟弟妹妹，每次見他來也都是拿著作業本追著他問這問那。
那個時候只有他不耐煩的份兒，哪有他被人嫌棄的份兒！
誰知道今天一進門竟然就被懟了一溜跟頭。
這么大一個家，居然沒有一個人肯投資他這個大學生。
他的心中不禁暗罵這群人目光短淺。
正想著，王淑芬已經三步并做兩步的跑了回來一把拉住了韋興業。
“大孫！你別扭個什么勁，走！阿奶替你跟你媽要說法去！再怎么說我也是她婆婆，我看她敢不敢不聽我的。”
她力氣很大，干瘦的手指抓住了韋興業的手腕，一把就將他給拽了出去。
韋興業也沒辦法，只好跟在王淑芬的身后低著頭往回走。
也不知道回去以后會不會被二哥笑話。
——
馮紅梅的家里。
馮紅梅站在姜文瑤的門口，聽著屋子里面細微的抽泣聲，伸出去的手又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敲響那扇門。
她知道老大走了這件事對姜文瑤的傷害很大，或許讓她一個人冷靜一下才是最好的選擇。
身后的韋綢雨一臉擔心的探出頭來，低聲問道。
“媽，大嫂咋了？”
“哎。”想到了自己那個四六不懂的大兒子，馮紅梅忍不住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揮了揮手不想多說，只是說道，“你大嫂身子不舒服，我去蒸兩個雞蛋給她。你也別打擾她了，讓她一個人靜靜吧。”
馮紅梅轉身去了廚房。
她家里面沒有養雞，現在這個年代，對于家禽牲畜的養殖都有嚴格的規定，每家每戶都要經過審批才能稍微養上兩三只雞，馮紅梅家里的院子小的就差轉不過身來了，外面的地也不會批給她壘雞窩，所以這些年她一直都沒有養家禽。
家里的雞蛋都是買的，每一顆都金貴的很。
平時別說是姜文瑤了，就連馮紅梅心中囑意最費腦子的老三，也只能一個星期吃一個。
可馮紅梅今天直接拿了兩顆雞蛋，二話不說就打在了大碗里面，麻利的兌上了水攪散以后撇去浮沫扔進了煮著粥的鍋里面。
韋綢雨看著那兩個黃澄澄的雞蛋，有些吃驚。
“媽，這雞蛋……”
她想問這一下子吃掉兩顆，下半個月的份例怕是就不夠了。
沒想到馮紅梅卻只是擺了擺手：“家里吃喝糧食和錢的事情你都不用操心，我自有辦法。”
她的目光忍不住穿過了院墻，望向了一墻之隔的婆婆家。
既然那位隊長都說了，韋興國的補貼糧關系已經下來了，自己卻一點都沒看到，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她那個婆婆又吞了。其實根據王淑芬的人性也能想得到，韋伯言的那些補貼糧她肯定也沒有說實話，馮紅梅家里這些年還不知道被王淑芬明里暗里的克扣了多少糧食。
這些糧食要是全要回來，幾個雞蛋還能買不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