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曉曉坐在她男朋友阿耀的小電驢上，風馳電掣中忙著化妝，開始了她雞飛狗跳的一天。

每天一大早，她得用三種交通工具去上班，準確說，是四種。

阿耀先用電動車送她去地鐵站，出站再轉公交到公司附近，最后邁開雙腿全速前進，跑步10分鐘趕公司電梯，全程通勤一個半小時。

“俞曉曉，是什么動力讓你每天早晨斗志滿滿起床奮斗？”男友阿耀開玩笑大聲問。

“你瘋啦！快遲到了！”

“俞曉曉，我再問你，你愛上班還是更愛錢？”阿耀笑著放大了聲音。

“神經病！你才見錢眼開！告訴你，我的答案是夢想！我為了夢想而奮斗！”

阿耀嗤拉一下剎車停住，俞曉曉手中的化妝棉一失手被大風刮走，飛到旁邊汽車里的一個男人臉上，等俞曉曉回過神來，已頭發亂飛風中凌亂。

男友為躲避一輛車而撞到一棵樹。

“又干嘛啊，阿耀！”

“到站啦。”小電驢在地鐵口停下。

“買跟油條去，油條吃不吃？”

“太油膩了。我趕時間，回頭到公司樓下買個三明治上去好了。”

“到奇跡之后，你變了好多。”

“我本來就不愛吃油膩的東西啊。”

“你看看你，全身上下，哪一點像我林耀能找的女朋友？”

“一大早胡說什么呀，油條就油條啦。快去買吧，我補個眼影。”

俞曉曉補完妝，不停看表，想打電話催又忍住了。

手機接到電話顯示“秦皓”，俞曉曉猶豫了，還是接了。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回國了？”

“是啊，回來結婚......”

俞曉曉還要說什么，阿耀拎著油條豆漿上來，她忍不住抓了油條就走，“中午的便當在車后座，記得吃啊”，阿耀看了便當，直搖頭。

來到奇跡（MAJ）公司氣派聳立的大樓，俞曉曉仍像第一天入職一樣，精神滿滿。研究生畢業后，俞曉曉跳槽了三次，才卡在35歲的年齡口上，過關斬將來了這里。

這就是我的夢想。俞曉曉不禁在心里說。

跟著早班人潮，她飛速跑到電梯口。眼看電梯又快滿員，根據經驗，她瘦小的身形一般總能加塞成功。不然，公司考勤嚴格，遲到是要扣罰的。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大步上前按住電梯：等一下！

果不其然，電梯門打開。電梯口站了很多人，都奇怪盯著她看。

暫停的電梯里，竟然只有三四個人。

空氣在那一瞬間凝固了。

俞曉曉認出站在第一個的是孫總。俞曉曉跟孫總打招呼，孫總早。

孫總面無表情，點了點頭，關了電梯門。

電梯下去，樓層數顯示為-1樓。

俞曉曉低頭一看，自己還拎著阿耀的豆漿油條，怕是給孫總留下不專業的職業形象了。

“又簽大單了？給你！”一回頭，她好朋友也是同事蘇世梨，遞了杯咖啡上來。

俞曉曉拿出咖啡很自然地邊走邊喝道，合同下午才送過去呢，不知道會不會有變化。

蘇世梨捅一捅她胳膊，一如既往親密，能有什么變化？到時候看黃菊花怎么表揚你。

噓，小聲點兒！

兩人偷笑。

蘇世梨下意識按電梯，電梯顯示到了1樓。

俞曉曉喝著咖啡，忽然想起什么，剛要阻止已來不及。

電梯門打開，里面多了兩個女人，圍著孫總和其他人說笑。開門的瞬間，里面的一切活動停止。當然沒有人上電梯。

俞曉曉感覺孫總旁邊有個男人眼熟。

沒等俞曉曉反應過來，蘇世梨已條件反射似的對著電梯打招呼：茍...茍主管早！孫總早！

俞曉曉眼睛近視，經蘇世梨一提醒，也忽而看清站在孫總右邊的是，正是茍倩。

茍總早！眼看電梯就要上樓，俞曉曉趕忙補救。

蘇世梨和俞曉曉互相對看一下，茍倩不自然地點頭，似點非點，果斷關了電梯門。

蘇世梨趕忙說，糟了！

俞曉曉只得安慰她，沒事啦，茍總不剛升嘛，記不住正常。

就是，大人不計小人過。蘇世梨猛喝了一口咖啡，更加不安了。她哭喪臉道，完了，這咖啡都變味兒了。

電梯在第27樓停了下來。20樓以上是奇跡公司的技術和核心業務部門。

剛在工位上坐下，就有同事特上來打招呼，曉曉早啊！剛去汪主編辦公室，他喊你一會有空過去一下。

汪主編怎么叫到她呢？俞曉曉想，年初她才調內容部來，從沒單獨跟汪主編匯報過工作。她原來的策劃部門不屬于汪主編分管。

她到茶水間接茶，沒想到，又一個平時三句話說不上的同事主動跟她嘀咕，知道嗎，曉曉？茍總一上任，就到孫總面前表揚你了呢。聽說你簽了家頭部公司？

她只得敷衍，合同還沒簽呢，不算數的。

她明白，在公司話講多一句，都會被人雞生蛋蛋生雞地無限琢磨。話傳著傳著，很容易變形走樣，少講一句是一句。但遇上這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不明同事，不回答也不合適。

走回工位，俞曉曉還在后悔剛才言多必失。不想，又上來個熟悉的陌生同事，神秘兮兮也湊過來，你不算數，孫總也不答應啊。你看多好，剛到內容部，就簽了大單，明年估計就升主管啦。

那最初的八卦同事也附和，就是呀，曉曉，到時候一定可別忘了請我們吃飯，聽者有份。

俞曉曉慌到六神無主，這一大早的，是中了什么邪。

她最害怕公司同事三五成群嘰嘰喳喳，總沒好事。

假裝鎮定過后，她想一走了之算了，便說，哎呀，你們又取笑我，都是工作啦。

話音剛落手機響，俞曉曉跟抓了救命稻草似的，匆忙抓了份文件就走。

黃妍菊的辦公室就在汪主編辦公室必經之路上。兩人的辦公室呈工字形，分別在“工”字的兩端，遙遙相望。

黃妍菊就是蘇世梨嘴巴里的“黃菊花”，也是俞曉曉的直接主管。黃菊花這個稱號，也不全是蘇世梨編派，公司上下暗地里也都這么稱呼。至于為什么叫“黃菊花”呢，大略看來，似乎是沒有好意思的。

入公司不久，俞曉曉聽另一個同事私下這么叫過。那同事說她有個通身的能耐，就是很會來事，極能放下身段。再結合她的芳名，同事們就賜了她這頗為形象的綽號。

后來俞曉曉偷偷告訴了蘇世梨，蘇世梨也驚叫貼切。往后她倆一提到她，就是黃菊花了。俞曉曉怎么提醒都無濟于事。

俞曉曉想先去黃主管辦公室匯報一下，再去找汪主編。剛想上去，黃妍菊的心腹胡姬跟條水蛇似的，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搶先閃了進去。

等啊等啊，胡姬老半天不出來。俞曉曉想了想，徑直朝“工”字的那一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