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櫥窗外，初夏的陽光斜斜地灑進來，在象牙白的婚紗上鍍了一層金邊。溫以沫單膝跪地，嘴里含著三枚珍珠頭針，小心翼翼地將新娘裙擺的褶皺調整到完美弧度。

“林小姐，請您再稍微向左轉一點。“她聲音溫和，手指靈活地將一層薄紗固定在合適的位置。

“我覺得這里還是不夠收腰。“新娘挑剔地扯了扯腰間的布料，昂貴的緞面立刻出現了幾道細小的褶皺。溫以沫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保持著專業微笑。

“您的眼光很準，這里確實還可以再調整。我建議在腰部加一條細珍珠腰鏈，既能夠強調曲線，又不會破壞整體簡潔優雅的風格。“她站起身，從旁邊的展示柜取來一條設計精巧的腰飾。

新娘撇撇嘴，勉強點頭同意。溫以沫動作利落地為她系上腰鏈，鏡子里的形象立刻有了微妙的變化——原本就價值不菲的婚紗此刻更顯得光彩奪目。

“您看，這樣更能凸顯您優雅的氣質。“溫以沫后退半步，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三年婚紗設計師的經驗讓她深諳如何與各種新娘打交道，尤其是這種家境優渥、性格驕縱的類型。

店門被推開，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溫以沫頭也不抬地說道：“歡迎光臨永恒婚紗，請稍等，我馬上為您服務。“

“我不急。“

這個聲音像一記悶雷擊中溫以沫的脊背。她的手指僵在半空，針包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珍珠頭針滾落一地。那個低沉熟悉的男聲，她已經三年沒有聽到了，卻在無數個深夜的夢里反復出現。

溫以沫緩緩直起身，強迫自己轉過身去。站在店中央的男人高大挺拔，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裝，輪廓分明的臉上是一雙她再熟悉不過的眼睛——漆黑如墨，深邃如潭。顧廷之，她大學時代愛得刻骨銘心，又傷她至深的初戀。

“好久不見，溫以沫。“他嘴角微微上揚，卻看不出是真心還是客套。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然后移向那位林小姐，“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的未婚妻---林千雪“

未婚妻。這個詞像刀子一樣扎進溫以沫的心臟。但她早已不是三年前那個情緒外露的女孩了。她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掛上了專業微笑，彎腰撿起針包。

“顧先生，林小姐，恭喜二位。“她的聲音平穩得連自己都感到驚訝，“林小姐身上這件是我們的新款'星辰'系列，意大利進口綢緞，手工刺繡需要兩百個工時。“

顧廷之的目光在溫以沫和未婚妻之間游移，最后定格在那件婚紗上。“很適合你。“他對林千雪說，語氣平靜無波。

林千雪挑剔地打量著鏡子中的自己：“我覺得腰線還是不夠完美，而且這拖尾太長了，走路不方便。“

“林小姐，“溫以沫溫和地介入，“考慮到您的婚禮將在酒店宴會廳舉行，適當長度的拖尾會顯得更加莊重典雅。如果您擔心行動不便，我們可以在儀式后為您加上裙撐，將拖尾部分收起。“

顧廷之突然開口：“她一向很有眼光。“不知是在說溫以沫還是他的未婚妻。

林千雪終于露出滿意的表情：“那就這件吧！不過腰線這里還是要再收一點。還有，頭紗我要定制的，不要店里這些現成的！“

“當然可以。“溫以沫拿出iPad開始記錄要求，“我們會為您量身定制全套配飾。您喜歡什么樣的頭紗設計呢？“

“要與眾不同的，價格不是問題。“林千雪傲慢地說，“我可不想在婚禮那天，看起來像個普通新娘，我要驚艷全場人！“

溫以沫保持著職業微笑，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我理解。我們最近從法國進口了一批古董蕾絲，每一片都是獨一無二的，很適合用來制作定制頭紗。”

她感覺到顧廷之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如芒在背。三年了，他變得更加成熟穩重，眉宇間多了幾分商場上打磨出的銳利，下頜線條緊繃如刀削。而他的未婚妻——年輕漂亮，舉手投足間都是養尊處優的驕縱。

記錄完所有要求，溫以沫禮貌地送兩人到店門口。當林千雪先一步走向停在路邊的豪車時。顧廷之突然回頭，壓低聲音道：“這場婚姻只是商業合作。“

溫以沫的笑容僵在臉上，還沒來得及回應，顧廷之已經大步離開，只留下一陣若有若無的檀木香氣，那是他大學時就愛用的香水味道。

玻璃門緩緩關上，溫以沫靠在柜臺邊。突然覺得雙腿發軟，三年了，她以為自己早已放下，可卻在見到他的那瞬間明白，有些傷痕從未真正愈合。

“那是你前男友？“合伙人蘇珊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后，遞來一杯熱茶。

溫以沫接過茶杯，手指微微發抖：“有那么明顯嗎？“

“你看他的眼神，像是要把他釘在墻上又像是要撲進他懷里！“蘇珊犀利地指出，“他，就是那個大學時甩了你的富二代？“

“他當時有苦衷的。“溫以沫下意識為顧廷之辯解，隨即自嘲地搖搖頭，“不過現在都不重要了。他有他的商業聯姻，我有我的婚紗店！“

她轉身走向工作臺，強迫自己專注于林千雪的訂單。但當她拿起鉛筆開始畫設計圖時，手下的線條不自覺地勾勒出了大學時曾為顧廷之畫過的那款婚紗——那是她設計生涯的第一件作品，也是他們分手的原因之一。

窗外，初夏的陽光依然明媚，溫以沫卻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命運總是愛開玩笑，讓他在三年后帶著未婚妻出現在她的婚紗店。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專業微笑，假裝那段青春從未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