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我和葉豐一起回村的路上,我說了剛才看到楊靜手腕上的淤青,葉豐才和我說楊靜的情況。楊靜家是一個極度重男輕女的家庭,楊靜父母為了要一個男孩,生到第五個孩子才是男孩。在我們山村本身就艱苦,孩子多了就更加艱苦了。
楊靜是第一個孩子,家里面親戚不待見,父母也不喜歡她。更可憐的是楊靜的父親還是一個酒鬼,以前下過廣東打工,但是因為醉酒鬧事,后來只能回家務農。回來之后酗酒更加嚴重了,喝醉了就各種抱怨發脾氣,還經常拿楊靜撒氣打罵。
平時只要周末回家要干很多農活,做得不好或者少了,沒有父母的關愛,反而是父親的各種謾罵和毒打。就算楊靜非常努力也沒有什么用,不管她多努力,多懂事,成績多好,都不及她那個總是搗蛋的弟弟。
一開始楊靜在學校拿的獎狀都會拿回家,但結果不說得到什么夸贊了,就連好臉色都沒有。后來楊靜每次在學校拿的獎狀她都不會帶回家,在回去的半路上她都會撕碎了扔到河里面,因為那些獎狀對她來說根本就沒有什么意義。
那一次跟我出去玩,等到第二周我去圖書室借書,再一次看到了楊靜手腕上的淤青,而且是新的,我想要看她的手腕,這一次她躲開了。
回到教室上課的時候我心不在焉,葉豐一直小聲問我怎么了?我沒有回答他,但他一直追問個不停。
我當時就火大了,直接站起來對著他大喊:“這還不是因為你,為什么要帶她出去玩,不然她也不會這樣。”
此時是在課堂上,我這樣站起來大吼,全班同學都吃驚的看著我,老師也愣住了,隨即對我指責道:“你發什么神經呢?”
我不知道怎么辦,只能跑出了教室,沖到操場上跑了兩圈,最后不解氣,在大樹下猛捶樹干。
“我說你自殘夠了沒有!”葉豐也跟出來了。
我回頭就憤怒的給葉豐一拳,直接放倒他,跟上去就不斷的打他,內心的憤怒全都發泄在葉豐身上。但是葉豐沒有還手,他可是校隊的主力,個子比我高,比我壯,他還手的話,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但他卻沒有還手。
等到我打累了,攤到在地,他問我:“這回打夠了吧!”
我喘著氣問他:“我那個時候都說回去了,為什么你沒有回去!”
葉豐是一個聰明的人,我在課堂上的反常他就猜出什么原因。葉豐也有愧疚,他似乎掙扎了一下才說:“但是她很開心不是嗎?我只是希望能給她帶來快樂,我們都知道她不容易,知道她很壓抑,只是不希望她一直這樣壓抑下去。”
“只是我……只是我沒有想到會是這樣!”我也明白楊靜沒有怪我們,而且我說要回去的時候她打斷我了,我以為能她開心就好。
葉豐此時坐起身拍拍我的肩膀說:“我們都還只是學生,都還是孩子,我能做的事情很少,能幫助楊靜的事情也很少。我們只能陪伴她,盡量的給她帶來一些快樂,給她精神支柱,不能讓她內心崩潰,這就是我們能做的。”
我明白葉豐的這些話,但我依然沒辦法接受,只能拿葉豐發泄。最后我看向葉豐,我想要道歉來著。
“不要說那種肉麻的話,”葉豐揉了揉自己下巴說:“你小子下手真狠,我真是奇怪你了,平時那些欺負你的人,你還手都不敢還手,對我怎么就下手那么狠。”
我還想要說什么,但沒機會了,我們班主任過來按著我們兩個回教室,最后罰我們拿著課本在教室后面聽課一整天。
第二天為了表示對楊靜的虧欠,我和葉豐湊錢,葉豐負責逃課出去,為楊靜買了那個年代常用的消腫止痛酊還有一些擦傷的藥。最后我在去借書的時候,再悄悄留在借書的窗口。
等到下一次我去借書的時候,我沒有提這個事情,楊靜也沒有提。只是等到我借書回到教室,發現里面楊靜留給我的紙條。紙條上說她很感謝我的藥,然后叫我不要感到愧疚,還說她那一天很開心,那是她很久以來都沒有的放松和快樂。
楊靜是一個聰明懂事的女孩子,再發現藥的時候也明白了我們知道她發生了什么事。所以我沒有說破她也沒有說破,紙條只是為了讓我不要有愧疚的心態而已。
而后我們三個人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幾乎形影不離。這在學校里面瘋傳,成為了一個傳奇,尤其是楊靜和葉豐兩個人成績太好了,頻繁拿獎還被老師各種夸。
就這樣我們升到了縣里面的高中,我們三個人不在一個班,但我們依然是好朋友。高中和初中的學習和環境區別很大,我們的縣城本身就是貧困縣,為了走出大山很多學生都很拼。就像葉豐說的一樣,那些初中放棄學業的學生已經下廣東了,上高中大部分都是學習有天賦,或者是很拼的學生。
楊靜和葉豐成績不用說,他們順利上了高中,而我都是按照葉豐教我的辦法,然后不斷復習,勉強進入了高中。
上高中的時候,我雖然很開心,但也感覺到了壓力。楊靜和葉豐這樣作為初中的尖尖學子,但在眾多變態一樣的學生面前,也似乎也顯得沒有那么出眾了,更別提我了。
不過還好,高中的我們更加開心了,楊靜也是,因為高中我們基本都是一個學期回家一次,楊靜不用回去面對家里面那么繁雜的事情。而我看到楊靜開心的笑容更加多了。
其實這種情況在我們那邊很常見,一個不好的家庭,讀書也是一個孩子逃離家庭的一種方式。這是一種奇怪的狀態,渴望又是逃離,太多的我們沒有選擇的方式,我們畢竟還都是孩子。我們很渴望長大,這樣就能遠離,但等到長大之后才明白,其實我們逃離不了什么,長大也沒有那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