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學校。
許知夏牽著大寶走過街角,忽然聞到一陣甜香。
她鼻尖微動,順著香味望去。
“喲,大寶快看!”她指著路邊支著的小竹筐攤子,金黃的雞蛋糕在油紙上泛著誘人的光澤。
“想不想吃雞蛋糕嘞~”
大寶低著頭,不吭聲。
許知夏眨眨眼,故意拉長聲調:“不說話啊。”
她突然湊近大寶耳邊,“那我就當你饞得說不出話啦!”
攤主是個精瘦的中年女子,正用報紙扇著煤爐。
見有人問價,她眼皮都不抬:“兩毛一個。”
“哎喲!”許知夏夸張地捂住心口,“您這價都能買二兩肉了!”
她手指輕輕點著竹筐邊沿,“便宜點嘛~”
女子“啪”地合上報紙,斜眼瞥她:“買的起就買,買不起就別擋著我做生意。”
爐灰撲簌簌落在他的解放鞋上。
許知夏眉毛一挑,從褲兜里掏出皺巴巴的紙幣,“啪”地拍在竹筐上:“誰說我們不買?”
她指尖在錢上點了點,“要六個!”突然壓低聲音,“給我包厚點的油皮紙,雞蛋糕要嫩的,不要焦黃的。”
女攤販臉色頓時緩和,麻利地抽出三張印著油漬的牛皮紙。
“哎哎哎,這油皮紙不會是重復使用吧,”
許知夏拿出了那個最鼓的那個雞蛋糕塞進大寶手里。
“趁熱吃。”
熱騰騰的甜香在掌心化開,大寶終于抿著嘴,露出今天第一個笑容。
陸懷川緊趕慢趕才跑了回來,他一個急剎,帆布鞋在水泥地上蹭出兩道黑印。
“知夏!”他甩著汗濕的劉海沖上樓,剛推開門就看見許知夏正踮腳往晾衣繩上掛衣服,竹竿“嘎吱”一聲壓彎了。
“今天怎么樣?”他喘著粗氣,“老師怎么說?”
許知夏頭也不回,衣架“啪”地卡進大寶的紅領巾:“放心。”
她突然轉身,“有我在,誰也甭想給大寶氣受。”
陸懷川伸手接住滴水的襯衫,喉結動了動:“我是問......”
他忽然湊近,“你沒事吧?”
陸懷川聲音壓得極低,“街上都在傳......”
“傳的什么?”許知夏猛地抬頭,晾衣繩上的水珠砸在兩人中間。
陸懷川眼神飄向窗臺上蔫了的月季花:“沒啥.......”
他忽然抓起搪瓷缸猛灌一氣,水順著下巴流進襯衫,“你別在意。”
“哎,那是我喝過的。”
“啊咳咳咳。”陸懷川一口水嗆進了嗓子里,低頭咳嗽。
“哎......”許知夏把最后一只襪子夾上夾子,塑料夾在她指間發出脆響,“管天管地........”
“我還管得著別人嚼舌根。不過我倒好奇他們怎么說我的。該不會是個是個潑婦,胡攪蠻纏吧。”
陸懷川不語。
那就是默認了。
雖然潑婦可不是什么好名聲,但許知夏到覺得再夸她。
她寧愿做潑婦,也不要當軟柿子,被人揉圓搓扁。
陸懷川望著許知夏逆光的側臉,“知夏,謝謝你,讓你受委屈了。”
“沒有的事兒,你要真覺得我受委屈,就把剩下的衣服晾了,把飯給做了。”
“我都快累死了。”許知夏伸個懶腰,把衣服丟給了陸懷川。
“我休息去了。”
“好。”
——
許知夏正坐在門前的樹下乘涼,隔壁王嬸扭著肥碩的腰肢湊過來。
“知夏啊。”她拖長聲調,染著鳳仙花的指甲捏著半把瓜子。
“聽說你今天大鬧辦公室啦?我兒子回來學得可熱鬧了。”
瓜子殼“噗”地吐在許知夏腳邊。
許知夏嫌棄地皺皺眉頭。
“我可沒鬧。”
“學校老師不作為,冤枉我們大寶。“
“哎呦!”王嬸一拍大腿,“那也不能不上學啊!”
突然壓低聲音,“后媽這樣做...可不好聽喲~”涂著口紅的嘴跟吃了死老鼠似的,嘴唇子幾乎要咧到耳根。
許知夏猛地直起腰,茶杯里的水珠子濺到王嬸的花褂子上。
她忽然綻開個甜笑,手指虛點對方眼尾,“嬸子,就不勞您操心了。您看這皺紋深的........”
指尖突然一夾,“怕能夾死蚊子呢!”
“你再看看你這腰,比我家水桶還要粗幾寸。”
王嬸臉色瞬間鐵青,新燙的卷發都氣得發抖:“你、你嘴真毒!”
“我說一句你有十句等著我,做人啊要低調。嬸子傳給你一句話,叫吃虧是福,凡事不要太張揚。”
許知夏仿佛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吃虧是福,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染著紅指甲的手直哆嗦,“怪不得全校都在傳.......”
“說你是個潑辣的。”
“傳得好!”許知夏“咣當”摔下搪瓷杯,茶水濺濕了王嬸的塑料涼鞋。
她湊近那張撲著厚粉的臉,聲音輕得像刀片劃玻璃:“以后,見著我們家人。”
突然提高音量,“記得讓道!”甩著濕漉漉的手轉身就走,“省得濺您一身血!”
“還有,您兒子嘴巴真大,和你一樣。”
“哈哈哈,她嬸子,讓你嘴賤,被罵了吧。”
“哼,我看她怎么蠻橫,見到陸家小子他媽還不是要低著頭哈著腰。”
大寶在院子里聽到這些話,咬了咬唇,等許知夏進堂屋的時候,她跑了出去。
拿著剪子把王嬸家的二八自行車扎了個洞。
在學校大鬧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陸母耳朵里。
朱夢嬌也開始添油加醋。
她就是看不慣許知夏那個女人,把她表哥的魂兒都勾走了。
陸懷川小時候對她特別好,都是因為這個女人,這一切才變了。
她享受不到不求回報的好意了。
“大姨,你看看那女人簡直是個潑婦啊,都把大寶小寶帶壞了。”
“要擱以前。”她吊著嗓子。
“大寶哪敢這么沒規矩?這都幾天了?也不回家住了,也不和您親近了。”
“哼!我倒要看看.......這個小浪蹄子能掀出什么浪花來!”
廚房里,陸懷川正顛著炒鍋,圍裙帶子在后腰系成個歪歪扭扭的蝴蝶結。
聽見動靜一回頭,鍋鏟“當啷“掉進水池:“媽?您怎么........來了。”
“我是你媽我不能來啊。”
陸母本來就氣,看到這場景,更是一股無名怒火,“你個大男人怎么干這種事情,要女人是干嘛的。”
陸懷川有些不耐煩:“媽,你沒事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