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略帶一點不安地看向傅黎安,輕聲說道:“……所以我才提議大家要求公平分配。”
她說完后,聲音微微顫抖了一下。
“我這樣做錯了嗎?”
傅黎安聽完之后皺了皺眉,神情略顯凝重,“晚音,事情沒有你想得那么簡單。”
他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水,一邊端詳著水杯里蕩漾的波紋,一邊說道:“部門有自己的規(guī)則,這種事情他們會自己處理,不需要你親自插手。”
“會處理?”
喬晚音冷笑一聲,眼中浮現(xiàn)出一絲不屑。
“要是真會處理,這個問題也不會拖到現(xiàn)在了!明明都知道有問題,卻沒有人愿意真真正正地解決。”
傅黎安放下了水杯,動作很輕,但神情明顯冷了幾分。
“晚音,你剛來,還不了解工程是怎么運行的。”
他的語氣帶著幾分無奈。
“這種事牽涉的范圍很廣,不能單看表象。”
“有些事,不是靠信就可以解決的。”
他緩緩說道。
“那靠什么?”
喬晚音聲音拔高了些,有些生氣了。
“靠默默忍著不說?”
她站了起來,目光緊緊地盯著傅黎安。
“如果物資實在緊張,大家都買不到,那就認了,至少心中是平衡的。”
她咬著牙。
“但現(xiàn)實是什么呢?”
“有人排隊排幾天都買不上,而有些人卻不用排隊就能拿一大份!”
喬晚音聲音微微顫抖。
“我知道!”
傅黎安猛地提高了聲。
“晚音,這邊有自己的規(guī)則,不是你說怎么辦就能怎么辦。你貿(mào)然出頭,不但不能解決問題,反而會惹來麻煩,到時候誰都幫不了你。”
他還想說什么,卻被記憶里的警告拉回了思緒。
今天鐘政委已經(jīng)委婉提醒過他了,說組織上會對喬晚音做背景調(diào)查。
“那商量的結(jié)果,是不是最后會讓我別多管閑事?說到底,你們就是不想惹麻煩?”
話一出口,屋里的氣氛頓時沉了下來。
傅黎安深吸了一口氣。
然后輕輕靠近喬晚音,放柔聲音哄著媳婦。
“晚音,我是為了你好,不想你被卷進不必要的麻煩里去。”
“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好不好?”
“還有……最近,你別去惹傅斕,她背后也有些人,別讓事情變得太復(fù)雜,好嗎?”
“我惹她?”
喬晚音覺得可笑。
她低聲自嘲地笑了笑,心里卻不是滋味。
可對方偏偏三番五次地挑釁,她才不得不還擊幾句。
他未免太不解風(fēng)情了些。
太過正經(jīng)了些,也太過疏離了些!
喬晚音越想越委屈,心里一陣陣發(fā)堵。
真真是夠直的,整整一晚上都不來哄哄她!
可是,她不是那種會因委屈而退縮的人。
這一夜過去,她心中的念頭反而更堅定。
她覺得關(guān)于聯(lián)名信的事兒不能就這么輕易放棄。
這不僅是給大院兒的鄉(xiāng)親們一個交代,也是為了自己。
她得把這事給辦成,不能讓那些受委屈的軍屬白白忍讓,也不能讓別人誤會她喬晚音只會坐視不管。
互助中心里人聲鼎沸,熱鬧得像過年。
墻上貼著剛剪好的窗花,紅彤彤的,映著窗外透進來的陽光。
空氣里飄著淡淡的熏香味。
喬晚音正幫劉大娘擺正頭上的發(fā)飾。
老太太笑得眼角都擠出了皺紋。
她的手指微微顫抖,一邊摸著發(fā)飾的邊緣,一邊不住地點頭。
發(fā)飾是喬晚音親手做的,用的是舊布料重新拼接。
劉大娘說這東西戴在頭上輕巧,又不會壓得頭皮疼。
她今天特意換了干凈的衣裳,還把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
“閨女啊,我這輩子頭一回戴上這么洋氣的小玩意兒!”
她拉著喬晚音的手,聲音有些發(fā)顫。
“以前哪敢想這些,能吃飽穿暖就不錯了。現(xiàn)在倒好,還能打扮一回,像模像樣地坐在這兒,和大伙兒說說笑笑。”
王秀英舉著手里的香包,滿臉得意。
“你們快聞聞,我按喬同志教的方子,說是能安神助眠。”
她把香包遞到旁邊李嬸鼻尖下。
李嬸嗅了嗅,立刻咧嘴笑了。
“還真是香,不沖也不膩,晚上放枕頭邊上準能睡踏實。”
“我做的這個是薄荷味的,提神醒腦!”
張師傅拿著自己縫的香包在空中晃了晃。
綠布上還歪歪扭扭繡了個“兵”字。
“我要送給我兒子,他在工地上值夜班,容易打瞌睡。”
“我打算做一個寄給我閨女。”
趙阿姨低頭捻著針線,動作很慢。
但每一針都壓得很實。
“我想在里面加點艾草,聽說驅(qū)寒,還能防風(fēng)濕。她那邊風(fēng)大,我這當媽的,只能做點這個。”
看著大伙兒臉上都掛著笑,喬晚音心里也暖洋洋的她站在一旁,聽著那些熟悉的鄉(xiāng)音,忽然覺得鼻子有些發(fā)酸。
這些人原本素不相識。
如今卻能聚在一起,為一件小事忙活。
她記得剛來的時候,誰都不認識她。
還有人私下議論她是靠關(guān)系才進來的。
可現(xiàn)在,大家會主動請教她縫補的技巧,會把家里攢下的布頭拿來讓她幫忙設(shè)計。
剛來這兒沒多久,她竟在這么個小地方,找到了家的感覺。
她不需要刻意討好誰,也不用擔心說錯話。
“累了吧?”
林嘯元走過來,坐在她旁邊。
她順手把披肩搭在喬晚音肩上,又從口袋里掏出一顆糖,剝開塞進她嘴里。
“甜的,緩緩神。”
“第一次辦活動就這樣順利,晚音姐,你太有本事了。”
林嘯元雙手撐在膝蓋上,歪頭看著屋里忙碌的身影。
“誰也沒想到,不過幾天工夫,大家就都動起來了。連最不愛說話的老周,今天都主動上臺唱了兩句戲。”
喬晚音擺擺手。
“哪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大家齊心協(xié)力才行!你更是幫了不少忙。”
她記得昨天夜里,林嘯元還在幫她核對物資清單,一直忙到快凌晨。
今早天不亮,她又第一個來開門通風(fēng),搬桌子,掛橫幅。
“要不是你盯著,這些細節(jié)根本顧不過來。”
她喝了一口茶,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
“子舒,你為啥總這么幫我?”
這個問題在她心里盤了幾天,一直沒好意思開口。
林嘯元年紀比她小,卻處處替她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