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儺面扣上林默臉龐的剎那，火鳳翎羽猛地鉆進皮肉，沿血脈游走如燒紅的烙鐵。
劇痛中蟲洞景象驟然坍縮——浩瀚星河碎作流螢，重組為青銅澆筑的儺堂，百盞油燈的幽光里，中央血池泛著粘稠的腥紅。池中浮沉著半張撕裂的儺面，左臉是阿月圣女垂淚的悲容，右臉竟赫然是林默祖父林承宗年輕時的模樣！
“調包祭品的不是蘇家...”林默的靈相在血池畔凝作實體，指尖觸到池沿的瞬間，血水竟如活物般避開，“是您自己？”
血池突然沸騰如滾油。祖父面容的儺面裂開嘴，發出男女交疊的詭異聲線：“山神要的是至純魂靈！我用阿月換下你太奶奶...林家香火才能續到今天！”血水翻涌中伸出數道骨爪，池底沉著的九枚青銅幣隨波起伏，幣面“諸神黃昏”的徽記在幽光中流轉。
現實祭壇上，石磊的苗刀已劈至冰臺三寸。刀鋒觸及臺面的剎那，林默臉上的儺面突然迸開蛛網般的血紋——左臉火鳳翎羽根根豎起引頸長鳴，右臉山神輪廓滾落晶瑩淚滴！鳳鳴清越與淚滴墜地的悶響在空中相撞，炸開的漣漪如墨汁暈染，竟將趙天豪胸口的獻祭陣完整拓印在冰穹！
“陣圖！”蘇青忍著掌心血泡將分水鏡碎片按向拓印，鏡光穿透陣圖的剎那，赤水河底九面銅鼓虛影在祭壇升起，鼓皮上清晰映出西南八處怨靈缸的方位——而第九面鼓的映像里，巫山守護靈正被黑霧啃噬，虎爪已開始石化！
蟲洞血池突然崩裂。林承宗的儺面從中間劈開，阿月的半邊臉掙脫束縛，魂體裹著血浪撲向林默：“他騙了你！換魂根本不是為了林家...”話音未落，另一半儺面的眼珠陡然轉動，池底青銅幣齊齊飛起，組成鎖鏈將阿月魂體捆成繭狀。
“諸神黃昏百年前就盤桓西南。”林承宗的聲音從池底深處傳來，帶著金屬摩擦的質感，“他們許諾永生...只要在九處靈脈完成‘人柱替換’...”血水如退潮般褪去，露出池底九具身嵌青銅幣的尸骸——每具尸體的后頸皮肉下，赫然都是與石磊后頸同款的山紋刺符！
現實里石磊猛地跪倒，苗刀“當啷”落地。后背山紋刺符猛地凸起，像有燒紅的銅錢在皮下翻滾，他咳出的血珠里浮著銅銹，“他們在抽守山人的魂...”苗刀山神紋的位置，竟浮現出與青銅幣吻合的凹痕。
蘇青的分水鏡碎片驟然發燙，燙得掌心皮肉發焦。鏡面映出她丹田內的冰晶儺面，守山紋正被贖罪紋步步蠶食。蘇青突然攥緊碎片狠狠刺向小腹！“雙紋相沖，不如以血破之！”冰晶沒入血肉的剎那，贖罪紋寸寸碎裂，守山紋的青光如決堤洪水奔涌而出！
“酒神渡——開陣！”她染血的手掌拍向銅鼓虛影，鼓面云雷紋瞬間亮起，貴州溶洞的怨靈缸映像突然扭曲——缸沿的苗繡補丁簌簌脫落，黑漿如噴泉般噴涌而出！
蟲洞血池徹底崩裂。林默的靈相抓住阿月魂體的瞬間，百年前的記憶洪流如決堤江水沖進意識：暴雨夜，林承宗將阿月綁在祭壇石柱上，刀刃割開她后頸時，山紋刺符里飄出淡青色魂氣——那才是山神真正渴求的至純魂靈！而諸神黃昏的使者從陰影中走出，將青銅幣按進滲血的傷口...
“他們抽走山紋魂氣煉制永生陣...”阿月的哭喊穿透記憶屏障，“現在要抽干所有守山人！”
現實祭壇劇烈震顫。趙天豪胸口的獻祭陣突然脫離身體，在空中化作九枚青銅幣虛影。其中一枚直射石磊后背，山紋刺符竟被硬生生剜出，露出血肉模糊的空洞！
巫山守護靈發出震耳虎嘯，龐大身軀擋在石磊身前。青銅幣貫穿虎爪，黑霧順著傷口瘋狂蔓延。巨虎額間刺符黯淡的剎那，石母突然尖叫著沖向祭壇裂口，枯瘦的身軀在空中劃出決絕弧線。
“老五——！”她嘶喊著墜入深淵，身體被黑暗吞噬前，鎖骨處飛出的山紋金絲驟然繃直，死死纏住青銅幣——那是當年儺師老五為她刺符時，特意埋入的護魂靈絲！
青銅幣被金絲拽偏方向，擦著石磊心臟釘進冰壁。幣身嵌入處，冰層如活物般浮現赤水河脈絡圖——三條被污染的支流正發出妖異血光。
“河道圖是永生陣的陣眼...”蘇青咳著血爬起，小腹的守山紋已蔓延至臉頰，分水鏡碎片在掌心融化，凝成微縮河網模型，“毀掉它就能斷了陣脈！”
林默臉上的儺面突然脫落，火鳳翎羽化作流光飛向冰壁河道圖，在血光支流處燃起青焰。他沾血的手指在虛空疾劃，靈相之力混合血珠凝成言靈咒符：“以血為引，溯！”
符咒撞上燃燒的翎羽，青焰驟然暴漲，映出三重交疊的時空幻影：
-百年前林承宗將青銅幣埋入赤水河床，河水瞬間變紅；
-三十年前黑衣人挖開儺師墳，取走鎮壓青銅幣的儺面時，墳頭草盡數枯死；
-此刻趙天豪正拖著斷腿爬向冰壁，手中匕首柄刻著與黑衣人頭領相同的蛇形刺青！
“原來趙家是百年爪牙...”石磊的苗刀突然騰空，刀柄山神紋的位置亮起青銅幣凹痕。刀尖精準刺入河網模型的剎那，三條血光支流同時熄滅。
九枚青銅幣虛影在空中炸裂成齏粉。蟲洞血池徹底崩塌，阿月魂體裹著林承宗的儺面墜入現實，趙天貴慘叫倒地，皮膚下凸起九枚青銅幣形狀的腫塊，像有活物在啃噬內臟。
冰封儺面的孔洞深處，傳來諸神黃昏使者的嘆息：“百年布局，竟毀于...”聲音被巫山守護靈的垂死虎嘯徹底吞沒。
巨虎化作石雕前，額間刺符化作流光印在林默掌心。山紋沒入皮膚的瞬間，空白儺面自動飛回他臉上——這次右臉山神不再垂淚，左臉火鳳翎羽根根倒豎，如蓄勢待發的箭簇。
月輪沉入雪線，第一縷天光刺破云層。冰臺裂隙中滲出的血水正被晨光蒸成白霧，林默臉上的儺面在熹微中泛著溫潤的玉色。
黎明將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