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言情小说推荐_女生小说在线阅读 – 潇湘书院

首頁違紀記錄:第102次心動

1.

開學第一天,空氣里彌漫著新書本的油墨味兒,混合著暑假曬蔫的桂花樹垂死掙扎的甜香,還有……一種“新學期新氣象”的、令人腳趾抓地的莊嚴感。林小滿覺得自己像個闖入精密儀器的螺絲釘,渾身不自在,尤其當她正搬運著一件兇器——一幅比她整個人還高、用舊床單潦草裹著的巨大畫框。畫框里是她熬了三個通宵完成的“靈魂吶喊”,抽象得連她親媽看了都得沉默三分鐘那種。

“讓讓,勞駕,借過借過!”林小滿的聲音在畫框后面悶悶地響,像個移動的、笨拙的告示牌。視線被完全遮擋,她只能憑著腳下瓷磚縫的走向和前方模糊晃動的光斑,跌跌撞撞地朝高一(3)班的教室方向挪動。

就在她即將抵達神圣教室門口的那一刻,命運的齒輪(或者說,是林小滿左腳絆了右腳)發生了不可逆轉的偏移。畫框底部沉重地磕在地面一塊微微翹起的瓷磚邊緣。

“哎喲——!”

重心瞬間背叛了她。巨大的畫框帶著一股同歸于盡的氣勢,猛地向前傾倒。林小滿徒勞地試圖抓住什么,指尖只蹭過光滑的墻壁。時間仿佛被調成了慢鏡頭,她眼睜睜看著畫框頂端,精準無比地、帶著千鈞之力,撞飛了前方一個男生手里拿著的、看起來異常工整嚴肅的……硬皮本子。

“啪!”

一聲清脆又響亮的撞擊聲。那本子像個被擊中的白色飛鳥,旋轉著飛了出去,在空中劃出一道倉促的拋物線。

“嘩啦——!”

緊接著是顏料桶傾覆的聲音,尖銳得刺耳。林小滿在畫框徹底壓下來之前,用盡最后的求生本能把它往旁邊一推。畫框沉重地砸在地上,裹著的舊床單散開一角,露出了里面一片狂野的、翻滾的藍色宇宙。而那個被撞飛的顏料桶,在空中完成了高難度翻轉,桶口朝下,慷慨地將大半桶濃郁的、未稀釋的群青藍液體,潑灑向它降落軌跡正下方的那個人。

完美的定點空投。

時間重新恢復流速。

林小滿狼狽地坐在地上,屁股生疼,眼前發黑。她喘著粗氣,視線艱難地聚焦。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擦得一塵不染、此刻卻濺上了幾滴醒目藍色的白色球鞋。目光順著筆挺的深藍色校服褲管往上爬……

然后,她看到了那片“星空”。

一大片恣意汪洋的、濃郁得化不開的群青藍,以極具抽象表現力的潑濺姿態,在那件原本雪白得耀眼的襯衫上炸裂開來。顏料從胸口一路向下蔓延,邊緣還帶著飛濺時形成的、狂放不羈的放射性線條。那片藍色還在緩慢地向下暈染、擴張,像一片憤怒的、正在吞噬陸地的海洋。

林小滿的嘴巴張成了“O”型,腦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念頭:這顏色……跟她的畫,真他娘的配啊。

襯衫的主人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星際爆炸定住了。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低下頭,看著自己胸前那片迅速擴張的藍色“版圖”,又慢慢抬起手,指尖輕輕碰了一下那片濕潤粘膩的顏料,仿佛在確認它的真實性。然后,他抬起了頭。

一張過分干凈、輪廓分明的臉。鼻梁上架著一副細黑框眼鏡,鏡片后面是一雙顏色偏淺的眸子,此刻像結了冰的湖面,正冷冷地、一瞬不瞬地鎖定著坐在地上的林小滿。他的嘴唇抿成一條沒有弧度的直線,下頜線繃得緊緊的。

空氣死寂,只有顏料滴落在地磚上發出的、令人心驚肉跳的“啪嗒”聲。

男生什么也沒說,只是動作極其克制地摘下了眼鏡。他不知從哪里——林小滿甚至沒看清他動作——摸出一塊折疊得方方正正、邊緣鋒利得能割紙的白色手帕。他低著頭,無比專注地、一絲不茍地擦拭著鏡片上的微塵(雖然上面似乎并沒有濺到顏料),每一個動作都帶著一種近乎儀式感的精確和疏離。

擦完眼鏡,他重新戴上。鏡片后的目光似乎更加銳利冰冷,穿透了那片剛剛形成的“藍色星云”,直直釘在林小滿臉上。那目光讓林小滿感覺后背有點發毛。

“姓名。”他開口了,聲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靜,但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掉在瓷磚上,清脆又凍人。完全不是變聲期男生那種毛躁感,反而有種超越年齡的、接近教導主任級別的威嚴。

“呃……”林小滿喉嚨發干,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試圖從地上爬起來,“那個,同學,對不起啊,我……”

“班級。”他打斷她,聲音沒有任何起伏,目光掃過她狼狽的樣子和旁邊倒地的畫框,像是在掃描兩件亟待處理的證物。

“高一(3)班……”林小滿扶著墻站穩,心虛地瞥了一眼他襯衫上那片壯觀的藍色。那片藍色在雪白底色的映襯下,抽象扭曲的形態在陽光底下居然……有點好看?一種狂野的生命力?她腦子里不合時宜地冒出藝術評論家的念頭,嘴角也差點不受控制地往上翹。

“學號。”第三個詞落下,毫無感情。

“林小滿!”她趕緊報上名字,試圖用聲音掩蓋那點想笑的沖動,同時指了指他慘遭荼毒的襯衫,“那個……江同學是吧?你看,這個潑濺效果,這個色彩張力!純天然,無添加,絕對的行為藝術!限量版涂鴉設計,全球僅此一件!這藝術價值,它……”

男生——江澈,林小滿瞄到了他胸前同樣被藍色覆蓋了一角的名牌——完全無視了她的“藝術價值論”。他甚至沒有低頭再看一眼自己那件價值不菲(林小滿猜的)的“藝術品”。他只是彎腰,用兩根手指極其嫌棄地、小心翼翼地捻起了地上那個被他甩飛出去的硬皮本子的一角。

本子的硬殼封面被顏料浸染了一大塊,邊緣卷曲起來,里面的紙張也洇濕了,字跡模糊一片,慘不忍睹。

江澈的眉頭極其輕微地蹙了一下,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他從自己那個看起來容量有限但異常整潔的書包里,又掏出了一個嶄新的、同款硬皮本子。封皮是冷靜的深灰色,棱角分明得像塊磚頭。他“啪”地一聲打開本子,翻到嶄新的一頁。林小滿眼尖地看到前面幾頁已經工工整整地寫了幾行小字,全是日期和人名。

他拿起一支看起來同樣嶄新的黑色簽字筆,筆尖懸停在空白的紙頁上方,目光再次投向林小滿,帶著一種審判官般的冷靜:

“林小滿,高一(3)班。學號稍后補錄。”他聲音平穩地陳述,筆尖唰唰移動,留下清晰銳利的字跡。寫完,他抬眼看她,鏡片反射著走廊頂燈冰冷的光。

“根據《南華一中學生違紀行為量化管理細則》第三章第七條,”他背書一樣流暢地念出,聲音毫無波瀾,“蓄意或過失損壞學校公共財物、設施,或他人財物價值超過五十元,累計達三次者,予以警告及以上處分。”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地上流淌的藍色顏料、自己染色的襯衫和報廢的紀律本,最后定格在林小滿臉上,慢條斯理地補充:

“你剛剛,”他指了指那片狼藉,“一次性完成了三分之一。”

林小滿臉上的那點強撐的笑意徹底僵住,然后碎了一地。

2.

自開學那場“藍色星云”事故后,林小滿感覺自己被一個名叫“江澈”的、行走的校園監控探頭精準鎖定了。

這位新任風紀委員長,似乎把“督促林小滿同學遵紀守法”當成了他高中生涯的核心KPI。

午休時分,校園圍墻根下。林小滿像只壁虎一樣扒著粗糙的水泥墻面,腳蹬著幾塊搖搖欲墜的磚縫,正努力把自己往上拔高。墻外飄來的烤紅薯香氣是她此刻唯一的動力。快了,手指尖快夠到墻頭了……

“第十四次。”

一個平靜無波、毫無預警的聲音,像冰錐一樣從她腳后跟的位置扎了上來。

林小滿嚇得一個激靈,差點從墻上滑下來。她猛地回頭。

江澈不知何時出現的,像一尊沒有溫度的石膏像,安靜地站在幾步開外的香樟樹陰影里。深藍色的校服外套拉鏈一絲不茍地拉到領口,肩線平直。他手里拿著那個標志性的深灰色硬皮紀律本,黑色簽字筆的筆尖正穩穩地懸停在紙頁上方,似乎隨時準備落下記錄她的“罪證”。陽光透過樹葉縫隙,在他干凈的鏡片上投下細碎的光斑,也照亮了他眼中那抹不容置疑的、公事公辦的冷光。

林小滿扒著墻,姿勢尷尬,像被按了暫停鍵。她干笑兩聲,試圖緩解氣氛:“江sir,午休時間……不算逃課吧?我就是……想跟墻外的紅薯攤進行一下深刻的文化交流!體察民情嘛!”

江澈的視線掃過她沾了墻灰的手和校服褲膝蓋上明顯的磨損痕跡,鏡片后的目光紋絲不動:“《細則》第二章第十條,午休期間,未經許可擅自離校或意圖離校,屬違紀行為。記一次。”筆尖落下,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林小滿絕望地看著他筆走龍蛇,仿佛那筆尖是扎在自己學分上。

下午的教室大掃除,更是成了林小滿的“行為藝術”專場。

她負責的區域是教室后墻和衛生角。看著角落里那堆灰撲撲、蔫頭耷腦的掃把和拖把,再看看那面光禿禿的白墻,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她腦子里“叮”地亮起。藝術,無處不在!她抓起一把相對干凈的掃把,蘸了點水桶里渾濁的水,開始在墻壁上龍飛鳳舞。

水跡在墻上暈開,模糊地勾勒出蒙娜麗莎神秘微笑的輪廓。她畫得興起,覺得線條還不夠生動,又順手抄起旁邊水桶里泡著的一塊臟兮兮的抹布,擰了擰水,準備給“蒙娜麗莎”加個更飄逸的衣褶……

“抹布不是畫筆。”

那個陰魂不散的、帶著冰碴子的聲音,再次精準地在林小滿身后響起,距離近得讓她后頸汗毛倒豎。

林小滿手一抖,濕漉漉的抹布差點掉在自己腳上。她猛地轉身。

江澈不知何時站在了衛生角門口,像個幽靈。他微微蹙著眉,目光緊緊鎖在她手中那塊滴著臟水的抹布和她身后墻上那片濕漉漉、依稀可辨人形的涂鴉上。他的眼神里,除了慣常的冷冽,似乎還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痛心?仿佛她糟蹋的不是一塊抹布和一面墻,而是盧浮宮的鎮館之寶。

“林小滿同學,”他的聲音低沉了幾分,帶著一種壓抑的、對“暴殄天物”的控訴,“公共財物有其固定用途。抹布,用于清潔。”他指了指她手里的“作案工具”,又指向墻上那幅即將蒸發的水墨“名畫”,“墻壁,用于張貼通知或保持整潔。你的行為,屬于……”

“我知道我知道!”林小滿趕緊打斷他,把抹布像燙手山芋一樣丟回水桶,“損壞公物!三次就處分嘛!江sir,你看這畫,它多有意境!水痕是天然的暈染效果,這叫……”

“這叫違紀。”江澈毫不留情地截斷她的藝術賞析,唰地翻開他那本仿佛永遠隨身攜帶的深灰色“生死簿”,筆尖毫不猶豫地落下,“破壞公物,行為不端。記一次。”

林小滿看著墻上迅速消失的“蒙娜麗莎”,再看看江澈筆下那行鐵畫銀鉤的“罪狀”,感覺自己的藝術靈魂正在被無情地量化、扣分、歸檔。她哀嚎一聲,撲向那桶臟水,抓起抹布,開始瘋狂地、帶著悲憤擦拭自己的“杰作”,試圖毀滅“罪證”。

“抹布要疊成方形,邊緣對齊,使用效率才最高。”江澈清冷的聲音如同精確的刻度尺,在她身后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強迫癥晚期的指導意味。

林小滿擦墻的動作一頓,握著濕漉漉、皺巴巴抹布的手緊了緊,內心無聲咆哮:方形?!對齊?!江澈,你是魔鬼嗎?!

3.

南華一中一年一度的校運會,是荷爾蒙和汗水齊飛的戰場,也是林小滿這類“運動絕緣體”的公開處刑場。尤其當她抽中了那個讓她眼前一黑的女子3000米長跑項目時,她感覺自己的人生跑道直接鋪到了懸崖邊上。

“救命!三千米!會死人的!”林小滿抱著好友蘇曉的胳膊,哭喪著臉,宛如即將押赴刑場。

蘇曉同情地拍拍她:“想想辦法,小滿,比如……找個陪跑?精神支柱那種?”

“陪跑?”林小滿眼睛一亮,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過喧鬧的操場,瞬間鎖定了那個即使在混亂中也如同定海神針般挺拔的身影——江澈。他正站在跑道內側的草坪上,作為風紀委員長維持著秩序,白襯衫袖口一絲不茍地挽到小臂,露出線條清晰的手腕,深灰色的紀律本在他手中如同尚方寶劍。

一個大膽(且作死)的計劃在她腦中迅速成型。對,就他了!精神支柱(兼移動處分記錄儀)!

發令槍響,如同催命符。林小滿混在人群中沖了出去,雙腿沉重得像灌了鉛。第一圈,她還能勉強維持在中游。第二圈,肺部開始火燒火燎,腳步踉蹌。第三圈……她感覺靈魂快出竅了,眼冒金星。

就在這時,她看到了跑道內側,那個熟悉的身影正不緊不慢地移動著,目光銳利地掃視著賽場。江澈!目標出現!

林小滿深吸一口氣(盡管吸進去的仿佛都是灼熱的刀子),調動起全身最后殘存的一點爆發力,像一枚偏離軌道的炮彈,朝著江澈的方向,在周圍同學的驚呼聲中,猛地斜插沖了過去!

“讓——!”

她的喊聲被劇烈的喘息撕裂,身體因為極度的脫力和沖刺的慣性徹底失控。

江澈似乎察覺到了側后方襲來的“危險”,他反應極快地轉身,眉頭緊鎖,下意識地想要避開這枚人形飛彈。但林小滿沖刺的速度和角度都太過刁鉆(或者說,太過笨拙)。

“砰!”

一聲悶響。不是撞入懷中的浪漫聲響,更像是兩輛共享單車追尾。

林小滿結結實實地撞在了江澈身上。巨大的沖擊力讓兩人同時失去了平衡。江澈下意識地伸出手臂想要穩住她,或者穩住自己。就在這電光火石、天旋地轉的瞬間,林小滿在摔倒的混亂中,雙手本能地胡亂抓握,試圖尋找救命稻草……

她確實抓住了什么!

入手是光滑而富有彈性的布料。緊接著——

“嘶啦——!”

一聲清晰得令人頭皮發麻的布料撕裂聲,響徹了跑道邊緣這一小片區域。

時間仿佛凝固了。

林小滿以一個極其狼狽的姿勢摔趴在草坪上,啃了一嘴草屑,半邊臉頰火辣辣地疼。她暈乎乎地抬起頭,視線還有些模糊。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兩條筆直修長的腿。包裹在……一條深藍色的、印著學校Logo的運動短褲里。

嗯?短褲?

林小滿混沌的大腦宕機了零點五秒。她記得江澈之前明明穿的是長款運動褲……她僵硬地、一點點地把視線往上挪。

只見江澈以一個極其別扭的姿勢半蹲在她旁邊,一只手還保持著下意識想要扶她的動作僵在半空。而他腰部以下……那條原本應該存在的長款運動褲,此刻正以一種極其羞恥的方式,滑落到了腳踝,像一團被遺棄的藍色抹布。被林小滿死死攥在手里的,正是那條運動褲松緊帶邊緣的一角,上面還帶著一個清晰的、被暴力撕裂的口子。

整個操場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喧囂的加油聲、廣播聲、發令槍聲,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無數道目光,帶著震驚、好奇、爆笑前的扭曲,齊刷刷地聚焦在跑道內側這驚世駭俗的一幕上。陽光無情地照耀著江澈那兩條白得晃眼、線條流暢得可以去拍運動廣告的長腿,以及那條卡在腳踝的、無比刺眼的藍色運動褲。

江澈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脖子根一路紅到了發際線。那抹紅色迅速蔓延、加深,像被潑了一層滾燙的朱砂。他鏡片后的眼睛第一次瞪得溜圓,里面不再是冰冷的湖面,而是噴發的火山巖漿,混合著極致的震驚、難以置信和滔天的羞憤。他嘴唇抿得死緊,下頜線繃得像拉滿的弓弦,整個人如同被瞬間凍結的活火山,僵硬在原地,甚至忘了第一時間去拉上那該死的褲子。

“噗……”不知是哪個角落,終于有人憋不住,漏出了一聲壓抑到變形的笑。這像是一根點燃引線的火柴。

“哈哈哈哈哈哈——!”

整個操場瞬間炸開了鍋!爆笑聲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幾乎要掀翻運動場上空的云彩。拍照聲、口哨聲、此起彼伏的“臥槽”聲響成一片。

林小滿還保持著攥著那截破布、趴在草地上的姿勢,徹底傻眼了。她看看手里那塊惹禍的布料,又看看江澈那紅得滴血的臉和僵硬的肢體,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刷屏:完了!這次真的死定了!處分?記過?開除?她仿佛已經看到教導主任痛心疾首的臉和父母混合雙打的雞毛撣子……

就在這時,那尊僵硬的“活火山”動了。

江澈猛地彎腰,動作快得帶風,幾乎是兇狠地一把扯起滑落到腳踝的破褲子,胡亂地往上提。撕裂的口子無法完全遮掩,露出里面深色的運動短褲邊緣。他站直身體,胸膛劇烈起伏,每一個呼吸都帶著灼熱的氣流。他死死地盯著還趴在地上的林小滿,鏡片后的目光如同實質的火焰,燒得林小滿臉頰發燙。

他一步一步走到林小滿面前,每一步都踩在爆笑的聲浪里,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他蹲下身,無視周圍所有瘋狂的目光和笑聲,視線與她驚恐的眼睛齊平。

他的臉依舊紅得驚人,連耳朵尖都像熟透的蝦子。但他開口的聲音,卻極力維持著一種近乎恐怖的、咬牙切齒的平靜,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冰渣:

“林小滿……”他深吸一口氣,似乎在用盡畢生力氣控制自己,“這是你第102次違紀……”

周圍的笑聲更大了,幾乎要掀翻操場。

林小滿看著他那張紅得要冒煙卻還要強裝鎮定的俊臉,看著他鏡片后那雙幾乎噴火卻又帶著一絲狼狽的眼睛,一個極其不合時宜、極其大膽、也極其找死的念頭,像一顆頑強的種子,突然頂破了恐懼的土壤,在她心里“噗”地冒了出來。

她眨了眨眼,那雙因劇烈奔跑和驚嚇而顯得格外濕潤明亮的眸子里,忽然閃過一絲狡黠又無畏的光。她慢慢地、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勇氣,抬起一只沾著草屑和泥土的手。

在江澈冰冷的、帶著殺氣的凝視下,在全校數千雙眼睛的聚焦下,在震耳欲聾的爆笑聲浪中,林小滿那只臟兮兮的手指,輕輕地、帶著點好奇和惡作劇的試探,戳了戳江澈那紅得幾乎透明的、像要滴出血來的滾燙耳垂。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鉆進江澈的耳朵里:

“喂,江sir,”她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彎起一個惡劣又明亮的弧度,“這……是不是也是第一次成功讓你臉紅啊?”

4.

畢業典禮的喧囂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禮堂里回蕩著校長冗長的致辭、煽情的音樂和畢業生們壓抑著興奮的竊竊私語。空氣里混合著梔子花的甜膩、書本的陳舊氣息和一種名為“解脫”的躁動因子。

林小滿坐在靠走道的位子上,心不在焉地撥弄著學士帽上垂下來的流蘇。她眼神飄忽,下意識地在攢動的人頭中搜索那個熟悉的、筆挺如標槍的身影。終于,在禮堂側后方靠近安全出口的陰影里,她捕捉到了目標。

江澈站在那里,依舊是那身熨帖得一絲不茍的深藍色校服,肩線平直。他微微側著頭,似乎在全神貫注地聽著臺上的發言,側臉線條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冷峻。但林小滿敢打賭,他手里肯定正捏著他那個從不離身的深灰色“閻王簿”,在心里默默給臺上發言超時的領導記上一筆“擾亂典禮進程”。

她忍不住撇了撇嘴。都要畢業了,這強迫癥晚期患者,沒救了。

典禮終于熬到了尾聲,校長那句“前程似錦”的尾音剛落,禮堂里壓抑已久的情緒瞬間如開閘洪水般爆發。歡呼聲、尖叫聲、拋學士帽的聲響匯成一片混亂的海洋。彩帶和亮片紙屑在燈光下亂舞。

林小滿像一條靈活的泥鰍,仗著身材嬌小,在興奮擁擠的人潮中左沖右突,目標明確地朝著側后方那個安全出口溜去。她可不想在散場時被裹挾著擠成沙丁魚。

推開沉重的消防門,外面連接著一條安靜的、堆放著閑置桌椅和體育器材的狹窄走廊。喧囂被瞬間隔絕在門后,只剩下一種近乎真空的寂靜,只有她自己的腳步聲在空曠里回響。走廊盡頭是體育器材儲物間,門虛掩著。

林小滿松了口氣,放慢腳步,準備穿過這條通道去教學樓后面透口氣。剛走到器材室門口——

“哐當!”

一聲悶響,她身邊一個靠著墻擺放、看起來搖搖欲墜的舊體操墊突然毫無征兆地向前傾倒!林小滿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地尖叫一聲,猛地向后跳開。

“小心!”

一個熟悉到骨子里的、帶著急促的冷冽聲音自身后響起。同時,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將她往后一拽!

林小滿被拽得一個趔趄,后背重重撞進一個堅實溫熱的胸膛里,鼻尖瞬間縈繞上一種干凈又冷冽的氣息,像是冬日雪后松針的味道,混合著一點淡淡的紙墨香。是江澈!

體操墊轟然倒地,揚起一片灰塵。

驚魂未定,林小滿的心臟還在胸腔里狂跳。她掙扎著想要站穩,脫離這個過于親密的接觸,手腕卻依舊被江澈緊緊攥著。他的手指修長有力,掌心帶著一層薄繭,熱度透過皮膚清晰地傳遞過來,燙得驚人。

“你……”林小滿抬頭,剛想抱怨他拽得太用力,撞得她后背疼,卻對上了江澈低垂下來的目光。

走廊頂燈的光線昏黃,透過器材室虛掩的門縫,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陰影。那雙總是冷靜得近乎淡漠的淺色眸子,此刻卻像投入石子的深潭,翻涌著她從未見過的復雜情緒。有未褪盡的驚悸,有薄薄的慍怒,還有一種更深沉、更灼熱的東西,緊緊攫住了她的視線,讓她一時忘了呼吸。他靠得很近,近得林小滿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和他微微起伏的胸膛。

“林小滿,”他的聲音比平時低沉沙啞了許多,像砂紙磨過木頭,帶著一種壓抑的磁性,敲打在林小滿的耳膜上,“跟我來。”

手腕上的力道沒有松開,反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勢,將她半推半拉地帶進了旁邊那間昏暗的體育器材儲物間。

“砰。”

門在他身后輕輕關上,隔絕了走廊里最后一點光線和遠處的喧囂。器材室里彌漫著橡膠、灰塵和舊皮革混合的味道,光線極其昏暗,只有高處一扇積滿灰塵的小氣窗透進幾縷慘淡的月光,勉強勾勒出里面堆積如山的鞍馬、跳箱、舊體操墊的模糊輪廓,像一頭頭蟄伏在陰影里的怪獸。

逼仄的空間里,空氣仿佛瞬間被抽走,只剩下兩人交錯的呼吸聲,清晰可聞。林小滿能感覺到江澈胸膛的起伏,也能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手腕上被他緊握的地方,熱度一路蔓延到臉頰。

“江澈,你……”林小滿試圖掙脫他的鉗制,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微顫,“發什么神經?畢業了還搞關禁閉這一套?我警告你啊,那墊子自己倒的,跟我可沒關系!休想再給我記一筆!”

江澈沒有回答。他松開了她的手腕,但身體卻像一堵墻,依舊擋在她和門口之間。昏暗中,林小滿看到他似乎從他那件筆挺的校服外套內袋里,鄭重其事地掏出了一個東西。

那熟悉的、棱角分明的深灰色硬殼封面在月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

她的“閻王簿”!

林小滿的心猛地一沉,瞬間被一種混合著荒謬和憤怒的情緒攫住。畢業了!畢業典禮都結束了!這家伙居然還隨身帶著這玩意兒?他是不是還打算追到大學去給她記過?!

“江澈!”她氣笑了,聲音拔高,帶著破罐破摔的尖銳,“你有完沒完?都畢業了!你還想用這破本子給我開個‘追悼會’還是怎么的?行!最后一次是吧?來!打開它!念!把你記的那些‘林小滿罪狀大全’一條一條念給我聽!翻墻14次,用掃把畫畫,大掃除偷吃餅干被你記了3次,還有運動會……”她頓了頓,想起那條被扯掉的運動褲和全校的爆笑,臉頰又是一陣發燙,梗著脖子吼,“……還有那102次!你念!我聽著!我看你能給我判個什么刑!”

她越說越氣,胸脯劇烈起伏,像只炸毛的貓,瞪著江澈,眼睛在昏暗中亮得驚人,帶著委屈、憤怒和一種豁出去的倔強。

江澈靜靜地聽著她的咆哮,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鏡片在微弱光線下偶爾反射一點冷光。等她吼完了,氣息不穩地瞪著他,他才緩緩地、近乎虔誠地,用指腹輕輕拂過那深灰色硬殼封面,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寶。

然后,在林小滿噴火的目光注視下,他“啪”地一聲,打開了那個象征著她三年“斑斑劣跡”的本子。

林小滿屏住了呼吸,做好了迎接“判決書”的準備,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預想中密密麻麻、條理分明的罪狀并沒有出現。

借著那縷慘淡的月光,林小滿愕然地看到,翻開的那一頁上,根本不是她熟悉的、江澈那手漂亮冷硬的方塊字。

而是一幅畫。

一幅……用黑色簽字筆畫的、線條有些稚拙但極其生動的涂鴉。

畫上是一個穿著校服、背著巨大畫框的短發女生,正齜牙咧嘴地往前沖,而她前方,一個戴著眼鏡、拿著本子的男生正一臉驚愕地回頭。背景是潑灑開的、抽象的藍色墨點。

是開學第一天!她撞飛他顏料桶和紀律本的那個瞬間!

林小滿的眼睛倏地睜大了,難以置信地盯著那幅畫。

江澈的手指翻過一頁。

下一頁。是一個女生鬼鬼祟祟地扒著圍墻,墻外飄著幾個代表香氣的音符(大概是烤紅薯?),圍墻下,一個抱著本子的身影藏在樹影里,只露出半張冷靜的臉和鏡片的反光。是翻墻被抓包!

再下一頁。女生拿著掃把在墻上揮舞,畫著蒙娜麗莎的輪廓,旁邊還歪歪扭扭地標注著“藝術!”。而門口,一個身影拿著本子,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是大掃除的“抹布事件”。

一頁,又一頁。江澈的手指穩定地翻動著。

畫里有她躲在課桌下偷吃零食被粉筆頭精準砸中腦袋的齜牙咧嘴;有她試圖在江澈整齊的書桌上“創作”一個笑臉涂鴉被他當場抓獲時夸張的驚恐表情;有運動會她像炮彈一樣沖向他的瞬間;甚至……有那次她扯掉他運動褲后,他那張爆紅的臉和她自己驚愕到變形的五官!畫面定格在他提著破褲子、紅著臉瞪她的那一幕,旁邊還用小小的字體寫著:“第102次(物理傷害MAX)”。

每一頁,都是她過去三年里那些大大小小、雞飛狗跳的“違紀現場”。時間、地點、事件,甚至她當時那副又慫又勇、讓人哭笑不得的表情,都被用這種笨拙又充滿細節的涂鴉,無比精準地捕捉了下來。筆觸或許不夠專業,但那份鮮活、生動,甚至……帶著一種隱秘的縱容感,撲面而來。

林小滿徹底呆住了。她像個被拔掉電源的機器人,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翻動的紙頁。三年來的點點滴滴,那些她以為只有“處分”記錄的尷尬、狼狽、社死瞬間,此刻以一種她從未想象過的、帶著溫度的方式,重新呈現在她眼前。一種酸酸澀澀、又帶著點奇異暖流的東西,毫無預兆地涌上鼻尖,眼眶開始不受控制地發熱。

江澈一直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翻動著本子。昏暗的光線下,他的側臉輪廓顯得異常柔和,專注地看著那些涂鴉,嘴角似乎……有一絲極其細微的、難以察覺的弧度?

終于,他翻到了最后一頁。

這一頁沒有涂鴉,只有一行字。

不再是打印體般工整的方塊字,而是江澈親筆寫下的、一筆一劃都力透紙背、清晰無比的鋼筆字。那字跡帶著他特有的冷硬筋骨,卻又比平時多了一份鄭重其事的……溫柔?

林小滿屏住呼吸,借著月光,一字一字地辨認:

**【處分方案:無期徒刑。】**

她的心猛地一跳。

緊接著,下一行字映入眼簾:

**【執行人:江澈。】**

全完文

黎璃炫llx · 作家說

上起點讀書支持我,看最新更新 下載App
推薦
舉報
主站蜘蛛池模板: 濮阳县| 黄石市| 涞源县| 鸡东县| 临江市| 栖霞市| 包头市| 那坡县| 绥阳县| 五峰| 通榆县| 桐乡市| 新宾| 运城市| 忻城县| 唐山市| 法库县| 奈曼旗| 濉溪县| 泽州县| 墨脱县| 登封市| 芮城县| 曲靖市| 临邑县| 上思县| 饶平县| 射阳县| 黄浦区| 彩票| 合川市| 雷山县| 博兴县| 宾川县| 库伦旗| 平原县| 黄骅市| 读书| 东兴市| 永仁县| 兴海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