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梆子聲，拖著長長的尾音，如同垂死之人的嘆息，穿透滄溟港濃得化不開的夜霧。霧氣沉甸甸地壓在青石板路上，舔舐著高聳的市舶司燈樓冰冷的石基。樓頂那盞巨大的、用以指引夜航巨舶的琉璃明燈，此刻光芒被濃霧吞噬，只余下一團(tuán)模糊昏黃的光暈，在死寂的黑暗中無力地?fù)u曳。
沈硯清裹緊了身上半舊的靛藍(lán)斗篷，夜露的寒氣透過單薄的衣料，針砭般刺入肌骨。她獨自一人，腳步輕捷得如同暗夜里的貓，沿著燈樓內(nèi)部陡峭、僅容一人通行的螺旋石階，向上疾行。冰冷的石壁沁著水珠，觸手滑膩。空氣中彌漫著桐油、海腥和一種陳年灰塵混合的沉悶氣味。
提舉宋延的密令猶在耳邊：“燈樓遇襲，頂層有異。速去勘驗，勿驚動旁人。”語氣急促，帶著不容置疑的焦灼。
白日里土人囚犯那滑膩如蛇的詛咒（“叛徒…林…死…”），墨痕齋搜出的三角徽記，還有那封指向“林大人”的占城密信…如同一張無形的巨網(wǎng)，正悄然收緊。燈樓遇襲，絕非偶然。這矗立于港口的最高點，俯瞰著整個滄溟港的明暗，本身就是某種象征，也是某些人眼中必須拔除的釘子。
石階盤旋向上，仿佛沒有盡頭。只有沈硯清自己輕淺的呼吸和靴底摩擦石階的細(xì)微聲響，在絕對的死寂中格外清晰。越往上，那股濃烈的桐油氣味混合著海腥便越發(fā)刺鼻。終于，最后一階在腳下消失。一扇厚重的、包裹著銅皮的木門出現(xiàn)在眼前，門虛掩著，門縫里透出燈樓頂層特有的、帶著濕氣的陰冷。
沈硯清的手按在冰冷的銅門包邊上，指尖感受到一種細(xì)微的、不正常的震顫。她屏住呼吸，側(cè)身，如同游魚般無聲無息地滑入了門縫。
頂層巨大的空間瞬間映入眼簾。濃霧被隔絕在緊閉的琉璃窗外，但濕冷的空氣依舊無孔不入。巨大的、用以承托琉璃明燈的鐵質(zhì)燈架如同猙獰的鋼鐵骨架，占據(jù)了大半空間。幾盞固定在墻角的青銅壁燈散發(fā)著昏黃的光暈，勉強照亮這片凌亂的戰(zhàn)場。
濃烈的鐵銹混合著新鮮血腥的氣味，霸道地沖入鼻腔！
地面一片狼藉。碎裂的巨大琉璃燈罩殘片如同鋒利的冰晶，散落得到處都是，折射著幽冷的壁燈光芒。固定燈罩的粗大鐵鏈被利器斬斷了一根，斷口平滑如鏡，沉重的鏈頭砸在地上，將一塊堅硬的青石板砸得四分五裂！潑灑的桐油在地面蜿蜒流淌，散發(fā)著刺鼻的氣味，幾處殘留著凌亂的、被油污浸透的腳印。
最觸目驚心的，是靠近西側(cè)巨大琉璃窗的墻壁上！一道深達(dá)寸許、長約三尺的恐怖斬痕，如同巨獸的爪印，撕裂了堅硬的石壁！斬痕邊緣的石粉簌簌落下，新鮮的斷口在昏光下泛著慘白。斬痕下方，散落著幾片深藍(lán)色的、質(zhì)地精良的織物碎片，邊緣被利刃整齊切斷。
沈硯清的心猛地一沉。她放輕腳步，如同踩在薄冰之上，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的琉璃碎片和油污，走向那道猙獰的斬痕。指尖拂過冰冷粗糙的石壁，感受著那深凹的刻痕邊緣銳利的棱角。這絕非尋常刀劍所能為！力道、速度、精準(zhǔn)度，都透著一種非人的狠厲！
她的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斬痕周圍的每一寸石壁、地面。就在斬痕末端下方，一處不起眼的角落，幾點極其微小的、深褐色的凝固斑點，引起了她的注意——是血！新鮮的、噴濺狀的血跡！襲擊者也并非全身而退！
她蹲下身，用指尖捻起一點沾染了血漬的石粉，湊近鼻尖。除了濃烈的血腥，還有一絲極淡的、若有若無的…咸腥海風(fēng)混合著某種名貴沉水香的氣息？這香氣…她似乎在某個場合聞到過，卻一時想不起來。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微弱、幾乎被夜風(fēng)吹散的衣袂破空之聲，如同幻覺般，殘留在了她的耳畔！那聲音極其短暫，迅疾如電，帶著一種撕裂空氣的銳響！襲擊者遁走時的身法，快得驚人！
“看清了么？”一個低沉、浸透了夜露寒氣的嗓音，毫無征兆地在沈硯清身后響起！
沈硯清渾身肌肉瞬間繃緊！她猛地轉(zhuǎn)身！
提舉宋延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站在了門口！他高大的身影幾乎堵住了整個門洞，深緋色的官袍在昏暗中如同凝固的血塊。他沒有帶隨從，臉色在壁燈搖曳的光線下顯得異常陰沉，眼神銳利如刀，死死釘在沈硯清身上，仿佛要將她整個人刺穿。
空氣瞬間凝滯。濃烈的血腥和桐油味混合著無形的壓力，沉甸甸地壓在沈硯清胸口。燈樓頂層的死寂，被宋延這句冰冷的問話徹底打破。
沈硯清迅速收斂心神，面上恢復(fù)了一貫的沉靜，微微垂首：“回稟大人。下官剛到，只見此間狼藉。襲擊者…已然遁去。”
“遁去？”宋延的聲音里聽不出喜怒，只有一種沉重的壓迫感。他緩步走了進(jìn)來，官靴踩在琉璃碎片上，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他銳利的目光掃過那道恐怖的斬痕、斷裂的鐵鏈、滿地的狼藉，最后落在沈硯清身上，帶著審視和毫不掩飾的懷疑。“燈樓守衛(wèi)森嚴(yán)，頂層更是機(jī)要之地。刺客來去如入無人之境，還留下這等駭人痕跡…沈通譯，你方才就在附近，當(dāng)真一無所見？一無所聞？”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帶著沉甸甸的份量，壓在沈硯清肩頭。
沈硯清心念電轉(zhuǎn)。宋延的懷疑毫不掩飾。自己深夜獨自出現(xiàn)在遇襲的燈樓頂層，無論如何都顯得可疑。必須給出一個足夠有分量、且能轉(zhuǎn)移他注意力的線索！
她緩緩抬起眼，迎上宋延審視的目光，聲音清晰而冷靜：“下官確未看清刺客形貌。但…”她攤開一直緊握的左手掌心。
昏黃的燈光下，半枚沾著暗褐色血漬的銅錢，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
那銅錢乍看普通，圓形方孔，邊緣磨損。但仔細(xì)看去，銅錢表面布滿了細(xì)密的、如同針尖刺出的小孔，排列成一種奇特的、類似海浪的漩渦紋路。最詭異的是，銅錢斷裂的茬口處，并非尋常黃銅的色澤，而是泛著一種詭異的、灰白色的金屬光澤！更關(guān)鍵的是，在銅錢方孔的內(nèi)壁上，赫然用極細(xì)的陰文刻著一個微小的篆字——“海”！
“此物是在斬痕下方尋獲。”沈硯清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大人請看，此錢表面遍布細(xì)孔，內(nèi)壁刻‘海’字，斷口材質(zhì)奇異，非尋常銅鐵。下官斗膽猜測…此乃特制之物，或可吸附鐵器？”
宋延的瞳孔驟然收縮！他一步上前，幾乎是從沈硯清掌心奪過了那半枚銅錢！他粗糙的手指用力摩挲著銅錢表面詭異的針孔紋路和那個微小的“海”字，又用指甲狠狠刮了一下斷口的灰白色金屬，臉色在昏光下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磁石？！”他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帶著雷霆般的震怒和一種被冒犯的狂躁！“四海商行的‘海眼錢’！他們好大的狗膽！”
四海商行！滄溟港首屈一指的海商巨賈，東家林崇文！那艘載著龍腦香的鬼舶上，襲擊者遺落的特制銅錢！那場險些釀成外交風(fēng)波的波斯糾紛中，尤素福袖口的三角徽記碎片！還有占城密信和土人囚犯口中指向的“林”大人！
所有的線索，如同毒蛇般，在這一刻狠狠咬住了四海商行！
“砰！”宋延猛地一拳砸在旁邊冰冷的鐵質(zhì)燈架上，發(fā)出沉悶的巨響！整個燈架都嗡嗡震顫起來！“林崇文！好！好得很！”他胸膛劇烈起伏，眼中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真當(dāng)這滄溟港是他林家的后花園了？！”
然而，他狂怒的咆哮還未落下——
“大人！大人！不好了！”一個驚恐到變調(diào)的嘶喊聲，如同鬼嚎般，猛地從樓下傳來！緊接著是沉重、雜亂、如同滾雷般急促逼近的腳步聲！
一個滿臉煙灰、官帽都跑丟了的書吏，連滾帶爬地沖上了頂層，撲倒在宋延腳下，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扭曲破音：“檔…檔案庫！走水了！火…火勢沖天！”
“什么？！”宋延和沈硯清同時失聲！
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焦糊氣味，混合著濕冷的夜露潮氣，如同跗骨之蛆，猛地鉆進(jìn)了燈樓頂層！樓下，隱約傳來了巡丁聲嘶力竭的呼喊、潑水聲、以及木頭燃燒時發(fā)出的噼啪爆響！
宋延的臉色瞬間由鐵青轉(zhuǎn)為煞白！檔案庫！存放著所有進(jìn)出港船舶登記、貨物清單、稅銀賬冊、乃至歷年密檔的重地！一旦有失…他不敢想象那后果！
“混賬東西！”宋延一腳踹開擋在面前的書吏，如同一頭發(fā)狂的雄獅，轉(zhuǎn)身就向樓下沖去！深緋色的官袍下擺在濃霧和混亂中翻飛。
沈硯清的心也瞬間沉到了谷底！檔案庫失火？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是意外？還是…滅口？！她不敢有絲毫耽擱，緊隨宋延身后，沖下那盤旋陡峭的石階！
越往下，那刺鼻的焦糊味便越發(fā)濃烈嗆人，還夾雜著木頭燃燒的煙氣和潑水后的水汽。等他們沖出燈樓底層的小門，眼前的景象讓沈硯清倒吸一口冷氣！
市舶司衙署后院的檔案庫方向，火光沖天！濃煙如同巨大的黑色妖魔，翻滾著直沖被霧氣籠罩的夜空，將半邊天都映成了詭異的橘紅色！盡管數(shù)十名巡丁和衙役正拼命地從各處水源取水撲救，水龍帶噴出的水柱在熊熊烈焰面前卻如同杯水車薪，瞬間被蒸發(fā)成滾滾白汽。木制結(jié)構(gòu)的庫房在烈火中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呻吟，梁柱倒塌的轟隆聲不絕于耳！
“救火！快救火！里面的東西！能搶出多少是多少！”宋延目眥欲裂，嘶吼著沖進(jìn)混亂的人群，親自抓起一個木桶就向火場潑去！聲音因為絕望和憤怒而嘶啞。
沈硯清沒有盲目沖進(jìn)火場。她的目光如同最冷靜的探針，迅速掃過混亂的現(xiàn)場。檔案庫的門窗已被烈火吞噬，濃煙滾滾。火勢是從內(nèi)部燃起的！而且…她敏銳地捕捉到，在濃烈的焦糊味中，似乎還夾雜著一絲極其淡薄的…火油燃燒后的特殊氣味？
滅口！絕對是滅口！有人要毀掉可能存在的證據(jù)！燈樓襲擊吸引注意，檔案庫縱火毀滅痕跡！好狠辣的手段！
火勢太猛了。巡丁們拼盡全力，也只能勉強阻止火勢向相鄰的衙署蔓延。檔案庫的主體結(jié)構(gòu)在烈焰中轟然倒塌，化作一片沖天的火海和滾滾濃煙。絕望的呼喊聲、潑水聲、木材爆裂聲混雜在一起，如同地獄的奏鳴曲。
不知過了多久，當(dāng)天邊泛起一絲微弱的魚肚白，火勢才在付出了慘重代價（兩名巡丁重傷）后，被勉強撲滅。
曾經(jīng)森嚴(yán)的檔案庫，此刻只剩下一片冒著青煙、散發(fā)著刺鼻焦臭的斷壁殘垣。烏黑的梁柱扭曲著指向天空，遍地是滾燙的灰燼和尚未熄滅的暗紅火炭。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死亡氣息。
宋延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失魂落魄地站在廢墟邊緣，深緋色的官袍下擺沾滿了泥水和灰燼，臉上被煙熏火燎得一片烏黑，只有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那片冒著青煙的廢墟，里面是深不見底的絕望和狂怒。整個市舶司多年的積累，無數(shù)至關(guān)重要的卷宗…毀了！全毀了！
“大人…”一個同樣灰頭土臉的書吏，捧著一小摞邊緣焦黑卷曲、勉強從火場邊緣搶出來的殘破紙頁，聲音顫抖著走到宋延面前，“只…只搶出這些…大多是…是些無關(guān)緊要的散頁…”
宋延僵硬地轉(zhuǎn)過頭，看著那寥寥幾頁焦黑的紙，喉結(jié)劇烈滾動了幾下，最終只是無力地?fù)]了揮手。
沈硯清站在宋延身后不遠(yuǎn)處，同樣被煙熏得灰頭土臉。她的目光落在那書吏手中捧著的殘頁上。大部分紙張已被燒得面目全非，字跡難辨。但就在那堆焦黑的紙頁最上方，一張相對完整的殘頁邊緣，一行熟悉的、略顯潦草的字跡，如同燒紅的烙鐵，猛地灼痛了她的眼睛！
“癸未年七月初三…”
是日期！鬼舶賬簿上那筆虛高的“腌魚十箱”交易的日期！
她的心臟瞬間狂跳起來！她強壓下激動，快步上前，對那書吏道：“這些殘頁，或許還有線索可循。下官或可試著整理辨識一二？”
那書吏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宋延，見他沒有反對，便將手中那一小摞焦黑的殘頁遞給了沈硯清。
沈硯清小心翼翼地接過，如同捧著易碎的珍寶。她走到一處未被污水浸濕的石階旁，借著越來越亮的天光，屏住呼吸，開始仔細(xì)辨認(rèn)。
大部分紙張確實損毀嚴(yán)重，墨跡被高溫烤糊，或被水浸染成一團(tuán)團(tuán)污濁的墨團(tuán)。她耐著性子，一頁頁翻看，指尖因為緊張而微微發(fā)涼。
終于，她翻到了那張寫著“癸未年七月初三”的殘頁！紙張邊緣焦黑卷曲，但中間部分字跡尚存。記錄的內(nèi)容正是關(guān)于一艘番邦商船的入港登記和貨物抽稅記錄！記錄末尾，一行小字標(biāo)注著入港時間。
“…潮漲亥時三刻入錨地…”
亥時三刻？沈硯清的眉頭猛地蹙緊！她猛地抬頭，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廢墟和漸漸散去的晨霧，投向遠(yuǎn)處波濤洶涌的海面！
不對！完全不對！
她的大腦如同最精密的儀器瞬間啟動！癸未年七月初三…她清晰地記得那個月相！那是小潮日！當(dāng)天的潮汐漲落時間…她曾為了核對一批易潮貨物的裝卸時間，特意推算過！小潮日的亥時三刻，根本不是漲潮時分！恰恰相反，那應(yīng)該是…退潮的低點！水位最低！大型商船根本不可能在那個時辰安全駛?cè)霚驿楦鄣闹麇^地！強行入港，極有可能擱淺！
這記錄的時間…是錯的！或者說…是偽造的！是為了掩蓋什么？！
一個大膽到令人心悸的念頭瞬間擊中了她！鬼舶賬簿上那筆虛高的“腌魚十箱”交易…檔案庫這頁偽造時間的入港記錄…兩者日期完全吻合！這絕不是巧合！
她迅速低下頭，目光如同掃描般，再次聚焦在那行記錄著貨物的潦草字跡上。焦黑的邊緣模糊了部分墨跡，但核心的幾個字依舊可辨：
“…腌魚…十箱…抽稅銀…叁兩…”
腌魚！又是腌魚！十箱！數(shù)量也對上了！
沈硯清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她閉上眼，強迫自己冷靜。舌尖無聲地、極其緩慢地復(fù)誦著殘頁上那致命的日期和時間：“癸未年七月初三…潮漲亥時三刻…”同時，大腦中關(guān)于那一日精確的潮汐推算數(shù)據(jù)如同清晰的星圖般鋪展開來，與這虛假的記錄進(jìn)行著無聲而激烈的碰撞。
再睜眼時，她的目光已變得銳利如刀！她拿著那張殘頁，快步走到依舊呆立在廢墟前、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的宋延身邊。
“大人。”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絕望迷霧的沉靜力量，將那張殘頁遞到宋延眼前，指尖精準(zhǔn)地點在那行偽造的入港時間上，“您請看此處。癸未年七月初三，小潮日。亥時三刻，絕非漲潮，而是退潮低點。大型商船絕無可能在此刻入港！此條入港記錄…時間有偽！”
宋延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猛地從絕望的泥沼中驚醒！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沈硯清指尖的位置，又猛地抬頭看向遠(yuǎn)處晨曦微露的海面，臉上的肌肉因為極度的震驚和憤怒而扭曲！
“偽…偽造？！”他的聲音嘶啞顫抖，如同困獸的低吼，“為了什么？！為了掩蓋什么？！”
沈硯清的目光沉靜地迎著他狂怒的視線，指尖緩緩下移，點在那行同樣至關(guān)重要的貨物記錄上，聲音清晰而冰冷：
“為了掩蓋，這一天，這艘本不該出現(xiàn)的船，運進(jìn)來的…根本不是腌魚。”
“而是…龍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