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2022年的一個夏天，因為市里的高中陸續開始封校的緣故，走讀生李煢被分到了1號宿舍樓的302宿舍暫住十天。這一消息對于這個嬌生慣養又極度社恐的少女來說無疑是一個災難，“住宿這幾天的生活用品全部需要自費購買、同時每天還換不了衣服，還要和不認識的人打交道……”想到這里，李煢簡直快要哭了，這種滿洲-斯拉夫式的集體生活對她來說簡直是一場永無止境的折磨。她自然也沒什么心情聽課，既然沒有人可以對其傾訴。李煢下課后便跑到操場上渡步發呆，用完全放空的腦子來麻痹掉生活的痛苦。

今天的天氣異常晴朗，晴朗的有些令人不舒服。藍色的天空仿佛被打開一般，太陽從云層中穿透過來，照在綠油油的人工草坪上。周圍刮起一陣風，令她中等長度的烏黑發絲與劉海隨風飄動。李煢沒什么朋友（只有兩個神人），初中時與在班里的一位追星女孩因為中式學校特有的比爛機制而成為朋友。這個機制便是成績決定的社交劃分，煢母對其的評價是“臭魚找爛蝦。”

那個女孩有著恐怖的執著與執行力，她的日記本上記錄著自己喜歡的韓國男團。包括用紫色碳素筆用朝鮮文/漢文雙語寫下他們的歌曲，甚至將自己喜歡的偶像團隊里的成員們各自睡在哪個房間甚至是床位都能詳細記錄下來，后來那個女孩沒有考上高中，而是直接進了廠。李煢偶爾想到這里，她的心中竟然生出一種莫名的得意，但這并不妨礙她在班里的成績依然倒數第三。

就在她露出一抹當廢物看見有人比自己更廢時的比爛微笑時，一個小男孩唐突的出現在離自己2米遠的位置。

……

雖然大腦沒有釋放出什么警戒信號，但李煢的肌肉組織像是被激發出了一段古老的肌肉記憶一樣，吃驚的叫了一聲后她的雙腿立馬停在原地不再往前走，由于有一定距離，那個小男孩的臉較為模糊，可以看出臉上的五官輪廓，但就是看不清楚具體細節。

小男孩站在原地沒動。陽光穿過他的身體，在地面上投下與常人無異的影子。李煢眨眼的工夫，他的輪廓就像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面般閃爍了幾下。

李煢的呼吸瞬間停滯，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她盯著那個小男孩——他的身影在陽光下微微扭曲，像是隔著一層滾燙的熱浪。

李煢拔腿就跑。她想呼救，但聲音卡在嗓子里，根本發不出。變成一聲聲微弱的喘息。小男孩在后面窮追不舍，速度不快不慢。

也就是這時，她看清了那個“小男孩”的身體：他的身體像是被某種力量粗暴地拼接而成，四肢的長度完全不對稱，右臂垂至膝蓋，左臂卻短得畸形，手指關節扭曲成不自然的弧度，像是被硬生生折斷后又隨意接了回去。他的奔跑姿勢怪異至極，右腿邁得極大，左腿卻只是僵硬地助跑；仿佛兩截不屬于同一具身體的肢體縫合在一起，但幾乎看不出來任何縫合的痕跡。

而他的臉，那根本不是一張人類的臉。

他的皮膚細膩光滑，五官像是被隨意揉捏后重新安放。眼睛極小，左眼幾乎貼近太陽穴，右眼卻擠在鼻梁旁；他沒有眼白，瞳孔漆黑得像是兩個深不見底的洞。他的嘴歪斜著，嘴角翹到了耳根，露出里面參差不齊的、像是被磨鈍了的牙齒。這讓李煢想起以前看的紀錄片上說的：“吃過人的獅子皮毛大多都比較光滑。”

李煢的球鞋重重地踩在塑膠跑道上，急促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操場上發出的聲響實在弱得可憐。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劉海被吹得凌亂，遮住了部分視線，但她不敢停下，甚至不敢回頭。

她的心臟瘋狂撞擊著胸腔，呼吸變得急促而混亂。操場的邊緣距離教學樓還有一段距離，平時短短幾十米的跑道此刻卻仿佛無限延長。

李煢的耳邊只剩下自己劇烈的心跳和身后“啪嗒、啪嗒”的腳步聲。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不是正常的跑步聲，而是某種濕漉漉的、帶著粘稠水聲的拖沓步伐。

就在她即將沖進教學樓前，一陣刺骨的寒意突然貼上她的后頸。她驚恐地回頭，看見那張扭曲的臉幾乎要貼上她的肩膀。小男孩的嘴角撕裂得更開了，他一躍而起，達到與李煢一致的高度。露出里面一張沒有牙齒，仿佛一個身不見底的黑洞的大嘴。喉嚨深處發出電視機雪花屏時發出的噪音，像是在努力切斷她的理智。”

“能不能停下！？”李煢有些崩潰，邊跑邊哭喊著。她在社交關系中努力讓自己維持高冷人設，但在這種關頭還是讓自己破了防。

“機楊樹裁剪。”

小男孩的嘴里突然播放發出了這段話，同時成年男性的低沉嗓音，伴隨著一段關于種樹的兒歌。同時二人的距離已經不算遠，他用力一躍，跳起的高度直接達到了李煢的肩部。一只手掌伸出，馬上就要抓到她的肩膀。

“啊！”

李煢發出一聲尖叫，同時左臂發力，猛地一拳將那個畸形的怪物打倒在地。同時迅速推開教學樓的大門，大門因為重量猛的自動關上，自己則撲倒在教學樓走廊的地板上。完全來不及喘氣的她連忙看向門前，那個東西被門迎面而來的后坐力撞倒在地。隨即它又迅速爬起，朝右側的樹叢里走了。

“嗚……嘔！”在確認那個小男孩已經離開后，李煢快步跑到廁所嘔吐起來（即使她一上午都沒吃東西）。她吐出了兩樣東西：全部吐出了昨天尚未消化完的晚飯，以及體內因為恐懼而吐出的胃液。

吐了一陣后，李煢才終于停了下來，大腦也慢慢冷靜下來。“這件事……我想只有一個人可以相信這一切。”她努力直起身，緩過運動過度所帶來的頭暈勁后，徑直向圖書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