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了!
那淬著幽綠毒芒的箭矢,攜著死神的獰笑,在蘇錦繡的瞳孔中,極速放大!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分割成了無數(shù)個緩慢的、凝固的畫面。
她能清晰地看到,那鋒利的三棱箭頭之上,閃爍著的、令人心悸的幽光。
她能看到,箭羽高速震顫所帶起的、細(xì)微的氣流旋渦。
她甚至能看到,身旁的蕭珩,那雙深邃的鳳眸中,在一瞬間,所爆發(fā)出的、那種名為“恐懼”與“暴怒”的、璀璨到極致的火焰!
他向她撲了過來。
用一種奮不顧身的、決絕的姿態(tài)。
他的手臂,已經(jīng)觸碰到了她的肩膀,試圖將她推開。
可是,箭,比他的動作,更快!
完了。
蘇錦繡的腦海中,只剩下這兩個字。
她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等待著那意料之中的、貫穿眉心的劇痛。
然而……
“噗——嗤——”
一聲利刃深深嵌入血肉的、沉悶而令人牙酸的聲響,驟然響起!
緊接著,一股溫?zé)岬摹こ淼囊后w,猛地,噴濺在了她的臉頰之上,帶著一股濃郁的、刺鼻的血腥味。
預(yù)想中的劇痛,并未傳來。
蘇錦繡緩緩地,睜開了那雙緊閉的眼睛。
入眼的,是一張近在咫尺的、因為極致的痛苦而扭曲、卻依舊俊美得令人心悸的臉。
蕭珩用自己的身體,如同一座無法撼動的山岳,死死地,擋在了她的身前。
而那支本該射向她眉心的、淬毒的羽箭,此刻,正深深地,沒入了他的左肩,貫穿了他的肩胛骨,只留下半截兀自顫動的箭羽,在陽光下,閃爍著猙獰的綠芒。
“你……”
蘇錦繡的嘴唇,顫抖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為什么?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們不是才剛剛達(dá)成合作嗎?他們之間,不是充滿了算計與交易嗎?
他為什么要用自己的命,來換她的命?
“快……走……”
蕭珩的牙關(guān),都在打顫。他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中,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狠狠地擠出來的。
那支箭上所淬的,是見血封喉的劇毒!
毒素,正以一種極其霸道的方式,順著他的經(jīng)脈,瘋狂地向著他的心臟蔓延!
他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
那張讓他又愛又恨的、沾染了他滾燙鮮血的、驚慌失措的俏臉,在他的眼中,漸漸地,化作了重影。
他想抬起手,再像以前那樣,摸一摸她的臉。
可他的手臂,卻重若千斤,根本無法抬起。
“咻——!”
又是一聲尖銳的破風(fēng)聲!
第二支箭,接踵而至!
這一次,它的目標(biāo),是已經(jīng)身受重傷、無法動彈的蕭珩!
“不!”
蘇錦繡終于從那巨大的震驚與空白中,回過神來!
一股前所未有的、滔天的怒火與恐慌,瞬間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力氣,她猛地抱住蕭珩那即將委頓下去的身體,用盡全身的力氣,向著山洞的深處,狠狠地一滾!
“鐺——!”
第二支箭,擦著他們的身體,險之又險地,釘在了他們剛才所在的地面之上,箭身兀自顫動,發(fā)出“嗡嗡”的悲鳴。
“走!快走!”
蘇錦繡的眼睛,紅了!
她再也顧不上什么男女之防,也顧不上自己背后的劇痛!
她半跪在地上,將蕭珩那高大沉重的身體,吃力地,架在了自己那看似纖弱的肩膀之上。
“蕭珩!你給我撐住!”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卻又充滿了不容置喙的命令與執(zhí)拗,“你聽到了沒有!我不準(zhǔn)你死!”
“你還欠著我的承諾!你還欠著我一座金山銀山!你想賴賬嗎!”
“你父親的血海深仇,你不管了嗎!你那枉死的母妃,你那滿門的忠魂,你都忘了嗎!”
她一聲聲地,嘶吼著,質(zhì)問著。
像一只受傷的、卻又拼命想要守護自己珍寶的母獸。
或許是她的嘶吼起了作用,又或許是蕭珩那強大的求生意志,在與劇毒做著最后的抗?fàn)帯?/p>
他那即將陷入黑暗的意識,竟又被強行拉回來了一絲。
他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眼縫。
“毒……是‘烏頭’……”他用氣若游絲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解藥……是……‘半夏’……一種……紫莖……白花的……草……”
說完這句話,他再也支撐不住,頭一歪,徹底,陷入了深度昏迷。
烏頭!
半夏!
蘇錦繡將這兩個名字,死死地,烙印在了自己的心里!
她架著蕭珩,一步一步,踉踉蹌蹌地,向著山洞更深的、更黑暗的地方,退去。
洞外,是冰冷的、致命的箭雨。
洞內(nèi),是未知的、深不見底的黑暗。
可她,已經(jīng)沒有選擇了。
她只能賭!
賭這山洞的深處,有另一條生路!
賭她能在這茫茫的山野之中,找到那能救他性命的半夏!
“放心……”
她一邊走,一邊在蕭珩的耳邊,用一種無比堅定的、仿佛在對自己發(fā)誓的語調(diào),喃喃地說道。
“我不會讓你死的。”
“我蘇錦繡,前世能從一無所有,走到世界之巔。”
“這一世,就算開局是地獄,我也一樣,能把你,從閻王爺?shù)氖掷铮o搶回來!”
她的聲音,在空曠而黑暗的山洞里,回蕩著。
帶著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悲壯的決絕。
……
山谷對面的懸崖之上。
那名黑衣弓箭手,看著那消失在山洞深處的兩個身影,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長弓。
他的臉上,帶著一張冰冷的面具,看不出任何表情。
“目標(biāo)失蹤。初步判斷,已入絕境。”
他對著空氣,用一種毫無起伏的語調(diào),冷冷地說道。
片刻之后,一道同樣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他的身后。
“統(tǒng)領(lǐng),要追進去嗎?”
“不必。”被稱作統(tǒng)領(lǐng)的男人,搖了搖頭,“此地,名為‘?dāng)嗷旯取_@山洞,名為‘一線天’,內(nèi)里四通八達(dá),卻無一處,是真正的出口。他們進去了,只有死路一條。”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更何況,秦王,已經(jīng)中了我淬了‘烏頭之王’的毒箭。就算是大羅神仙下凡,也撐不過三個時辰。”
“傳我命令。”統(tǒng)領(lǐng)的聲音,冰冷而殘酷,“封鎖谷口,一只鳥,都不許飛出去!”
“我要親眼看著,這位曾經(jīng)的‘不敗戰(zhàn)神’,是如何在絕望與痛苦之中,慢慢地,化為一灘膿血!”
“是!”
兩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悄然消失在了懸崖之上。
整個山谷,再次恢復(fù)了寧靜。
只有那潺潺的流水聲,和清脆的鳥鳴聲,在訴說著,這里,仿佛是一處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
只是,這桃源的背后,卻隱藏著,最致命的殺機。
一場新的、更加殘酷的、關(guān)于生存與時間的賽跑,已經(jīng)悄然,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