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映在十五歲遇見楚荀,那年楚荀十七歲。
對齊映而言,那只是日常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齊映只是和往常一樣,在城市公園的玫瑰墻邊練吉他,不曾想遇見一個哭泣的女孩,她躲在玫瑰花并不茂盛的角落,整個身體往墻里縮,像是要把自己嵌進玫瑰墻里。齊映總是快樂的,他也常常希望其他人也和他一樣快樂,所以見到人傷心他總會去安慰。為不顯唐突,齊映用音樂與女孩交流,安慰她、鼓勵她。女孩理解了他的善意,聽懂了他的安慰,抬起眼望向他,齊映付之一笑。女孩一言不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齊映總是對人抱有善意,總想用自己的快樂感染他人,他對很多陌生人釋放過善意,也用他的陽光樂觀安慰過很多人。楚荀是這其中的一個,她不并特殊,沒有在齊映的青春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似乎本該是齊映人生的一個匆匆過客。然而,齊映沒有想到,楚荀竟然對自己有那樣深的執念。
若楚荀只是有執念,那一切都還好說,畢竟情感這東西,任何人都沒法左右。但楚荀因為這執念,做了很多傷害齊映和齊映身邊人的事。
楚荀囚禁了齊映,為了把齊映留在身邊,為了獨占齊映,用各種方式,包括又不限于利誘、威逼,切斷齊映和親友的聯系,想讓齊映脫離社會關系,只能依賴她一個人。楚荀明白齊映對江雨眠的愛,為了讓齊映徹底死心,她讓江雨眠出了“車禍”。楚荀在齊映激烈反抗時,不惜抹黑齊映的名聲,讓他無處可去,甚至打斷了齊映的腿,讓他逃不了。
楚荀傷害了每一個真心待齊映的人,也深深地傷了齊映,他將齊映美好的生活打破,將高傲的、意氣風發的齊映碾碎,她是齊映最恨的人。
齊映死的那一年二十七歲,是為了反抗楚荀,為了報仇死的。
那個時候江雨眠已死了一年,齊映病了幾個月后像變了個人。齊映開始按時吃飯,并同進出的人說笑,他對楚荀的態度軟化了,會與她說一兩句話,后來甚至能興致勃勃地談上很久。齊映被囚時總是死氣沉沉的,那段時日身上的頹敗卻消失了,但似乎,熱忱也一并散去,他對身邊人的每一份關心不再滾燙得炙人,也不再像從前一樣在為了音樂癡狂。
齊映同意與楚荀結婚,但請求她善待他身邊的人,安葬好江雨眠,楚荀欣然答應。齊映不再被禁錮在房間里,他可以在關他的莊園四處走動,除了楚荀,他是莊園最大的人。
齊映和楚荀商談了婚期,在訂婚姻的前一天晚上,齊映為楚荀準備了燭光晚餐,他沒有把地點定在巨大空曠的餐廳,而是在花園的玫瑰林,那有個涼亭。侍者把齊映親手做的菜小心地放在桌上,齊映點燃精致燭臺上滿是玫瑰花紋的蠟燭,他紳士地為楚荀拉開椅子,楚荀目光追隨著他,緩緩坐下。齊映用微笑回應楚荀的目光,然后坐下,兩人在浪漫的氛圍下談笑著享用晚餐。
不知什么時候,侍者識趣地離開了這個地方,莊園的大部分燈熄了,寂靜與黑暗充斥著莊園的大部分角落。
還是不知什么時候,零星火光閃爍,又很快蔓延,火焰囂張地伸展,吞噬這片精美的玫瑰林,不斷有人跑動,但沒有人滅火,人們低著頭立在燃燒的玫瑰林前。
頭發散開,衣著有些凌亂的楚荀面對著玫瑰林,深深地看著眼前的火焰和玫瑰,她的手臂上有個駭人的口子,血流不止,但她渾然未覺。
齊映躺在一大叢玫瑰上,尖刺劃破了他的皮膚,火焰燒灼著他的身體,但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痛苦,他先是露出了惋惜的神色,少頃嘆了口氣,放松地笑了,在這份笑里,仿佛能看見從前的他。笑著笑著,齊映卻又流下了眼淚。
玫瑰火焰環繞,熾熱與美麗交織,紅色囂張地彌漫整片土地,完成這場盛大的葬禮……
齊映沒能成功殺死楚荀,雙方力量懸殊(齊映從前就不算能打,又斷過腿,生了幾個月的病,楚荀一米七幾的個子,身體健康,從小就練武,再加上玫瑰林外的侍者和保鏢時刻候著,齊映與楚荀動手很難成功,弄起了火也難以保證楚荀一定出不去)。但他的最后一次反抗到底是有用的,他燒了楚荀最愛的玫瑰林,弄傷了楚荀,傷口深可見骨,輕易好不了。而且,齊映終于獲得了解脫,迎來了他期待已久的死亡,他只是有一點忐忑——雨眠,一年了,我現在入黃泉還趕得上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