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言沖到窗邊，看到沈聿白的車正從樓下疾馳而過，車后跟著三道黑影，黑影手中的紙幡上，赫然畫著和剛才相同的牌坊圖案。

她掏出手機想打給沈聿白，卻發(fā)現(xiàn)屏幕上跳出一條陌生短信，發(fā)信人顯示為空。

“小丫頭，你外婆藏的那半塊銀龍玉佩，該還給我了。”

洛言猛地摸向領口，墨玉貔貅還在，可藏在貔貅夾層里的半塊碎玉，不知何時竟消失了。

她想起剛才扶李雪時，曾被人撞過一下，當時只當是慌亂中的磕碰……

病房里，李雪突然驚醒，指著天花板喃喃道。

“嫁衣……好多嫁衣……它們在笑……”

洛言抬頭，鬼瞳中映出無數(shù)穿著紙嫁衣的虛影正從天花板滲下來，每一張臉，都長著和王婆一樣的皺紋。她握緊拳頭，銀光在指尖炸開：

“看來，不用等七天了?！?/p>

洛言反手將李雪護在身后，指尖銀光暴漲，三張黃符脫手而出，在半空連成一道結界，將涌來的紙嫁衣虛影擋在三米之外。

那些虛影撞在結界上，發(fā)出紙頁摩擦的刺耳聲響，卻遲遲無法穿透，銀璃血脈的力量本就克制這類陰邪術法。

“想借替身開銀淵？癡心妄想?！?/p>

洛言摸出藏在靴筒里的短刀，這是外婆留下的銀質(zhì)法器，刀刃上刻著細密的月光符文。

她劃破指尖，將血滴在刀刃上，銀光瞬間順著符文蔓延，刀身仿佛浸在月色里。

最前面的紙嫁衣虛影突然定格，僵硬地抬起頭，臉上浮現(xiàn)出一張布滿皺紋的臉。

“小丫頭片子，真當銀璃血脈是萬能的？這些紙人里，可有你外婆當年親手送走的冤魂呢?！?/p>

洛言心頭一震，鬼瞳驟然刺痛——

她看清了，那些紙嫁衣的布料下，裹著的是無數(shù)殘缺的魂魄，其中幾個穿著舊式旗袍的身影，竟與外婆相冊里的故人重合。

“外婆從不傷無辜！”

她怒喝一聲，短刀劃出圓弧，銀光如月華傾瀉，紙人虛影被掃中的地方紛紛消融，露出底下痛苦掙扎的魂魄。

它們是被人用鎖魂術困住的。

洛言瞬間明白過來，掌心凝聚起更濃郁的銀光。

沈聿白說過，銀璃能執(zhí)掌月光，而月光最能凈化執(zhí)念。

她深吸一口氣，將靈力注入墨玉貔貅，玉佩發(fā)出柔和的綠光，與銀刀的月光交織成網(wǎng)。

“塵歸塵，土歸土，怨魂散，月光渡——”

洛言念起外婆教的往生咒，鬼瞳中流出銀色的光帶，纏繞住那些掙扎的魂魄。

被紙嫁衣束縛的冤魂們漸漸平靜下來，臉上露出解脫的神色，化作點點星光融入月光網(wǎng)中。

唯有那個穿旗袍的老婦人魂魄停在洛言面前，顫巍巍地指向墻角。

“王婆……在紙人里藏了‘養(yǎng)魂木’……那木頭吸了百年陰氣，能化形……”話音未落，她便隨著星光消散了。

洛言猛地看向墻角，那里堆著李雪被扯碎的紙嫁衣碎片，碎片中央，一截黑褐色的木頭正微微顫動，表面浮現(xiàn)出人臉的紋路。

她剛舉起銀刀，木頭突然炸開，化作個兩米高的紙人，渾身纏滿紅線，雙眼是兩顆滲血的紅豆。

“養(yǎng)魂木成精了！”

洛言側(cè)身躲過紙人揮來的巨臂，卻見對方身上的紅線突然繃直，化作無數(shù)細針射向病床上的李雪。

千鈞一發(fā)之際，墨玉貔貅騰空而起，綠光形成防護罩將李雪護住，紅線針撞在罩上，盡數(shù)化作紙灰。

“外婆的玉佩……”

洛言心頭一動，突然想起外婆說過，墨玉貔貅不僅能鎮(zhèn)邪，還能吞噬陰物。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銀刀上。

“以銀璃血為引，承月光之力，破！”

銀刀化作一道流光，正中紙人胸口。養(yǎng)魂木發(fā)出凄厲的慘叫，紙人身體迅速瓦解，露出里面一截焦黑的木頭，木頭上刻著的，正是王婆的生辰八字。

洛言揮刀劈下，木頭應聲碎裂，空氣中頓時彌漫開焦糊味，那些殘余的紙嫁衣虛影也隨之消散。

病房終于恢復平靜，李雪眉心的青黑徹底褪去，呼吸漸漸平穩(wěn)。

洛言癱坐在椅子上，銀刀“當啷”落地，鬼瞳的銀光緩緩褪去。

她看著掌心那道因過度催動力量而裂開的傷口，突然明白王婆的真正目的——

對方根本不是要搶玉佩，而是想逼她耗盡銀璃血脈，好趁機下手。

就在這時，手機再度傳來，是沈聿白。

“城郊，王婆紙扎店，速來?！?/p>

洛言抓起銀刀站起身，墨玉貔貅落回她掌心，微微發(fā)燙，像是在為她鼓勁。

窗外的月光正好照在她臉上，鬼瞳中雖有疲憊，卻更多了幾分堅定。

掌心傷口的刺痛，和體內(nèi)血脈力量，被過度榨取的虛弱感，如同潮水般陣陣涌來，但洛言眼中疲憊之下燃燒的火焰卻越發(fā)熾盛。

沈聿白那條，簡潔到近乎冰冷的指令——

“城郊，王婆紙扎店，速來”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穿了她短暫的喘息空間。

反常！

沈聿白不是那種會輕易催促的人。他下達指令，意味著事態(tài)已經(jīng)超出了可控范圍，或者…他需要她這枚棋子立刻到位。

“耗盡銀璃血脈…趁機下手…”

洛言咀嚼著王婆的陰毒算計，墨玉貔貅在掌心持續(xù)散發(fā)著溫熱，如同一個無聲的戰(zhàn)友在為她鼓勁。

她沒有時間去醫(yī)療部處理傷口，甚至來不及換下沾染了血跡和紙灰的衣物。

城郊，王婆紙扎店。

那是這場紙嫁衣怨靈事件的真正源頭，一個彌漫著生人勿近氣息的詭異巢穴。

洛言沖出醫(yī)院大樓，冰冷的夜風瞬間灌入肺腑，讓她因脫力而有些昏沉的頭腦為之一清。

她攔下一輛出租車，報出地址時，司機明顯猶豫了一下，眼神古怪地透過后視鏡打量這個臉色蒼白、眼神卻銳利得嚇人的年輕女孩。

“小姑娘，那地方…晚上不太平啊?！彼緳C嘟囔了一句。

“開快點。”

洛言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冷硬，銀刀被她無聲地收在袖中，刀尖的寒意透過布料傳遞到皮膚。

司機咽了口唾沫，一腳油門踩了下去。

車子駛離燈火通明的市區(qū)，兩旁的道路逐漸荒涼。

稀疏的路燈將拉長的樹影投在地上，像扭曲的鬼爪。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類似燒紙錢和劣質(zhì)香燭的混合氣味，越來越濃。

最終，車子在一片被濃重黑暗籠罩的破敗建筑群邊緣停下。

前方只有一條狹窄黢黑的小路延伸進去，盡頭透出一點微弱搖曳、如同幽冥鬼火的昏黃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