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帝都傳媒大學,又迎來了一批新生。
秋夜,大學的復古建筑,帶著一種知識殿堂,特有的肅穆與微涼。
洛言裹緊了身上的薄風衣,快步穿過光影婆娑的林蔭道,走向那座燈火通明、線條冷硬的建筑——傳播實驗中心。
她剛結束晚間的選修課,需要去導播室,歸還一份過期的設備借用單。
詛咒被冰封后,沈聿白那句“你需要一個‘正常’的身份作為掩護”的冰冷指令猶在耳邊。
于是,繼第九處訓練結束后,她又重新回到了帝都傳媒大學廣播電視系,正常學習,正常社交,像一個真正的、對未來充滿規劃的傳媒生。
其實只有她知道,這層看似平靜的“正常”外殼下,蟄伏著怎樣的洶涌暗流與冰冷枷鎖。
導播室在實驗中心三樓最深處。深夜的走廊空無一人,只有她高跟鞋叩擊地面的清脆回響,在空曠的空間里被放大,顯得有些突兀甚至詭異。
走廊盡頭那間導播室的門虛掩著,透出一線微弱的、帶著頻閃雜光的光亮。
洛言皺了皺眉,這個時間,導播室理應鎖門了。
她推開門,一股混合著電子設備散熱、灰塵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陳舊氣息撲面而來。里面并非空無一人。
一個清瘦的身影背對著門口,正彎腰在巨大的調音臺前忙碌。
于薇,洛言新認識的學妹,一個性格活潑、對聲音藝術充滿熱情的女生。
“薇薇?這么晚了還在?”洛言清脆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
于薇嚇了一跳,猛地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絲熬夜的疲憊,和被打擾的驚惶。
“洛言姐?嚇我一跳!你也沒走啊……”她松了口氣,拍了拍胸口,“還不是那個該死的老音頻修復作業!導員非要我們把這盤‘歷史瑰寶’級別的老帶子弄出點樣子來參加校慶展覽……”
她指了指調音臺旁邊一臺積滿灰塵的老式開盤錄音機,上面放著一盤纏繞著暗紅色塑料外殼的磁帶,外殼上用褪色的毛筆字寫著幾個模糊不清的字跡,隱約像是:
“胭脂胡同·丁酉年·周府實錄片段”。
“周府?”
洛言走近幾步,目光落在磁帶外殼上,心頭莫名一跳。
帝都老城區似乎確有一條叫胭脂胡同的地方,在清末民初曾是富商大賈聚居之地。
“是啊,據說是民國初年一個姓周的大戶人家辦喜事時留下的現場錄音!
導員說是從一個專門收老物件的‘破爛王’那兒淘來的鎮店之寶!”
于薇無奈地抱怨,“可這帶子保存得太差了,全是爆豆聲、電流聲,還有奇怪的……嗚咽聲?根本聽不清內容。我在這兒搗鼓一晚上了,想分離點有效信息出來,結果……”
就在這時,導播室頂部的幾排照明燈管毫無征兆地閃爍起來!
發出“滋滋啦啦”的電流噪音,光線忽明忽暗,營造出一種恐怖片里常見的氛圍。
“呃!”于薇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低呼一聲,下意識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設備架,發出哐當一聲響。
洛言的反應卻截然不同。在燈光閃爍的瞬間,一股極其陰冷、粘稠的氣息如同無形的潮水,猛地從那個老式開盤錄音機上彌漫開來!
這氣息……帶著一種陳腐的喜慶與深入骨髓的怨毒交織而成的詭異感!
她的左肩,那被冰魄凝魂髓覆蓋的詛咒烙印,驟然傳來一陣針扎似的尖銳刺痛!
仿佛冰層下的毒藤感應到了某種同源的召喚,開始不安地躁動!
“嘶——”
洛言倒抽一口冷氣,右手本能地捂住了左肩,臉色瞬間褪去血色,變得比頭頂閃爍的燈光還要蒼白。冰冷的汗珠瞬間滲出額角。
“洛言姐!你怎么了?”
于薇看到她瞬間煞白的臉色和痛苦的表情,嚇壞了,也顧不上頭頂閃爍的鬼燈,急忙上前攙扶。
“沒……沒事。”
洛言強行壓下喉嚨口翻涌的冰冷氣息和詛咒帶來的劇烈不適感,聲音有些發顫。
“可能是……低血糖。這燈怎么回事?”
她迅速找了個借口,目光卻死死鎖定在那盤暗紅色的磁帶上。
剛才那股陰冷怨毒的氣息,源頭就是它!
“不知道啊!剛才還好好的!”
于薇心有余悸地抬頭,看了看還在“垂死掙扎”的燈管。
“這破樓電路老化了吧?真是邪門!”她沒注意到洛言異樣的目光焦點。
燈光閃爍了幾下,終于穩定下來,恢復了正常照明。
那股陰冷粘稠的氣息也如同退潮般瞬間消失了,仿佛從未出現過。
左肩的刺痛感也隨之減弱,但殘留的冰冷余悸卻盤踞在洛言心底。
“這帶子……”
洛言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她指向開盤機道。
“很邪門。薇薇,聽我的,別弄了。隨便找個理由跟導員推掉這個作業。”
于薇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向來冷靜沉穩的師姐會說出這種近乎“迷信”的話。
“啊?為什么啊?雖然音質差,但畢竟是難得的史料……”
“沒有為什么!”
洛言的語氣陡然變得異常嚴厲,甚至帶上了一絲命令的口吻,眼神銳利如刀鋒,掃過那盤磁帶。
“這東西不對勁!離它遠點!聽到了嗎?”
她肩頭的詛咒烙印在提醒她,那帶子里封印的東西,絕非簡單的噪音和嗚咽!
那是……某種不該被喚醒的、帶著強烈怨念和儀式感的殘響!
于薇被洛言突如其來的嚴厲,和眼神中的冰冷煞氣懾住了,下意識地點點頭,心頭莫名地發毛。
“好……好的,洛言姐,你說不弄就不弄了……”
她看著那盤暗紅色的磁帶,突然也覺得它不像“史料”,更像某種不祥的……祭品?
洛言見于薇答應,緊繃的神經才稍微放松一絲。
她迅速地從包里拿出自己的設備借用單,塞進指定文件夾,然后一把拉住還有些發懵的于薇道。
“走!立刻離開這里!”
兩人快步走出導播室,洛言反手重重帶上了門,仿佛要將什么可怕的東西徹底關在里面。
走廊里依舊空蕩安靜,只有她們兩人的腳步聲。于薇心有余悸地問:
“洛言姐,剛才……那磁帶到底……”
“別問!”
洛言打斷她,聲音低沉而堅決,帶著一種經歷過生死邊緣的警告意味。
“記住我的話,別碰它,也別讓任何人再去碰它。就當……它根本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