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快看這里!這才是夫人當年真正的嫁妝!柳氏那個賤人拿出來的,不過是哄騙侯爺的假賬!這上面的每一筆,都記錄著文安侯府的榮光,也浸滿了夫人一生的心血啊!”
紫鳶的聲音哽咽著,充滿了無盡的悲憤與委屈。她那雙因常年勞作而粗糙不堪的手,此刻正因激動而劇烈地顫抖著,指著那本泛黃的《文安君主嫁妝私錄》,仿佛那不是一本冊子,而是一段被塵封的、血淋淋的過往。
蘇傾夏的心,也跟著這顫抖的聲音,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她伸出手指,輕輕拂去冊子封面的塵埃,指尖傳來紙張特有的、溫潤又脆弱的觸感。這本冊子,仿佛還帶著母親的體溫。
她翻開了第一頁。
與柳氏那本只有干巴巴名錄的假賬不同,這本私錄上,母親的字跡娟秀而靈動,不僅記錄了每一件嫁妝的名稱和數量,后面還用小字標注了來歷、價值,甚至是一些溫馨的備注。
“和田暖玉如意一對,母妃所賜,愿吾兒事事如意。”
“前朝大家顧愷之《洛神賦圖》真跡,外祖父贈,賀吾兒覓得良緣。”
“京城黃金地段旺鋪二十三間,年入紋銀三萬兩以上……”
“城郊良田八百頃,溫泉莊子兩座,馬場一處……”
“江南鹽運商行股引三成,東海珍珠貿易暗股五成……”
蘇傾夏的呼吸,在看到最后兩行時,幾乎停滯了!
鹽鐵,乃國之命脈!
柳氏在正堂之上,竟還敢哭窮,說國公府入不敷出!
若不是這本私錄重見天日,誰能想到,她那位看似溫婉嫻靜的母親,竟擁有著如此富可敵國的商業帝國!這已經遠遠超出了一個侯府嫡女應有的嫁妝范疇,這分明是一份足以讓任何勢力都為之眼紅的、驚天的財富!
而柳氏,這些年就趴在這座金山上,一邊肆無忌憚地吸血,一邊還把真正的繼承人,逼到連下人都不如的境地!
“噗通”一聲,紫鳶再次跪倒在地,淚水決堤。
“小姐,您有所不知啊!”她凄厲地哭喊道,仿佛要將這數年來的委屈與痛苦,一次性全都傾瀉出來。
“夫人過世后,柳氏那個毒婦,便徹底撕下了偽善的面具!那年冬天,京城下了好大的雪,她故意克扣您的份例,連一塊像樣的黑炭都不給。您的手腳都生了凍瘡,半夜里發著高燒,奴婢去求她,她卻隔著門縫說,大小姐金尊玉貴,身子骨弱,就該在屋里好好‘靜養’!”
“還有夫人!夫人當年病重,侯爺從外面高價求來的續命參,全都被柳氏暗中換成了最劣質的蘿卜干!她拿那些救命的錢,去給蘇芷柔那個小賤人買金釵、買錦緞!夫人……夫人是被她活活拖死的啊!”
轟隆!
蘇傾夏的腦海中,仿佛有一道驚雷炸開!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就說,以母親的身體底子,怎么會一場風寒就去了!以她現代醫學的知識判斷,這分明是長期營養不良,加上藥物被人動了手腳,才會導致免疫系統崩潰,不治而亡!
這不是病逝,這是……蓄意謀殺!
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冰冷刺骨的恨意,如同藤蔓般瘋狂滋生,瞬間攫住了她的心臟!
屬于原主的那些被欺凌、被漠視、被侮辱的記憶,此刻再也不分彼此,與她“青鸞”前世被背叛的滔天怒火,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是她的母親,被歹毒的婦人謀財害命!
是她的嫁妝,被卑賤的妾室強取豪奪!
是她的人生,被無恥的母女竊取踐踏!
“柳!素!心!”
蘇傾夏從牙縫中擠出這三個字,每一個字都像是用鮮血凝成。她周身的氣息,在這一刻變得無比駭人,那雙清亮的眸子,瞬間被一層血色所覆蓋。強大的殺氣,如同實質般彌漫開來,讓整個汀蘭水榭的溫度,都仿佛驟降了十幾度!
跪在地上的紫鳶,被她這可怕的模樣嚇得止住了哭聲,瑟瑟發抖。
“小……小姐……”
蘇傾夏深吸一口氣,強行將那股幾乎要破體而出的殺意壓了下去。
她知道,現在還不是沖動的時候。
柳氏在國公府經營多年,根基深厚,黨羽眾多。僅憑紫鳶的一面之詞,和一本外人不知真假的私錄,根本無法將她一擊斃命。
她需要證據,需要人證,需要一個萬無一失的計劃!
她緩緩蹲下身,用那雙沾染了前世無數鮮血,此刻卻無比穩定的手,輕輕擦去紫鳶臉上的淚水。
“紫鳶,起來。”她的聲音已經恢復了平靜,只是那平靜之下,是足以傾覆一切的暗流。
“你剛剛說,我母親的‘聚寶當鋪’,被一把火燒了?”
紫鳶點點頭,恨聲道:“是!那是在夫人過世后的第二年。柳氏說是不慎走了水,可奴婢知道,她是做賊心虛!那間當鋪,是夫人嫁妝里最賺錢的幾間鋪子之一,里面存放的奇珍異寶不計其數!她一把火燒了,對外宣稱損失慘重,實則是將里面的東西全都暗中轉移,中飽私囊了!”
“火災之后,當鋪的掌柜呢?”蘇傾夏追問道,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王掌柜一家……也都在那場大火里,沒了……”紫鳶的聲音低了下去,“柳氏說他們忠心護主,還假惺惺地給了他家人一筆撫恤金,在侯爺面前賺足了好名聲。可奴婢后來聽洗衣房的婆子說漏了嘴,王掌柜的兒子,當年僥幸逃了出去,只是被打斷了腿,后來……后來不知所蹤了。”
“不知所蹤?”蘇傾夏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好一個“不知所蹤”!
好一個“斬草除根”!
柳氏,你做事,還真是夠絕的!
“紫鳶,”蘇傾夏將她扶起,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從今天起,你就是我這汀蘭水榭的掌事大丫鬟。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我們的人,安插進府里的各個角落。采買、廚房、馬廄、針線房……我需要眼睛,需要耳朵,需要知道這府里發生的每一件事,聽到的每一句話。”
她頓了頓,將手邊那一箱沉甸甸的金子推到了紫鳶面前。
“這里是五千兩黃金。錢,你隨便花,不夠,我再給你。人,你放手去買。我只有一個要求——忠心!”
“我要那些被柳氏打壓、被蘇芷柔欺辱,對她們母女心懷怨恨的人!把他們都給我找出來,許他們富貴,許他們前程,讓他們,都變成我手里的刀!”
紫鳶看著眼前那一片耀眼的金光,激動得渾身顫抖。
她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太久太久了!
“是!小姐!奴婢萬死不辭!”她重重地磕了一個頭,眼中燃燒著復仇的火焰。
“第二件事,”蘇傾夏的目光,落在那本嫁妝私錄上,眼神變得幽深,“你去找幾個絕對可靠的人,去查。查我剛剛說的,那個‘聚寶當鋪’王掌柜的兒子,是生是死,如今又在何處。”
“還有,這冊子上所有被柳氏宣稱‘虧損’、‘倒閉’、‘變賣’的鋪子和莊子,都給我一家一家地去摸底。我要知道,它們現在,都在誰的手里,又是通過什么渠道,賣出去的!”
吩咐完這一切,蘇傾-夏站起身,走到了庭院中央。
她看著那些被扔出來的、屬于蘇芷柔的“垃圾”,看著那兩名因為得了賞賜而欣喜若狂的粗使丫鬟,心中一片冰冷。
她知道,柳氏和蘇芷柔絕不會善罷甘休。她們的反撲,很快就會到來。
而她,已經迫不及待了。
她抬頭,看向天邊那輪即將落下的夕陽,血色的余暉,映得她半邊臉龐明暗不定。
“柳氏欠我娘的,我要她用命來還。”
“欠我的,我要她連本帶利,百倍奉還!”
“傳我的話,去請祖母。就說,孫女得了圣上賞賜的千年雪參,特來請她老人家移步汀蘭水榭,品茶賞花,順便聊一聊這國公府的陳年舊賬。”
她要借力打力,拉攏這國公府唯一還能制衡柳氏的人——老夫人!
這盤復仇的棋,她要親手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