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蘅眉間的朱砂痣驟然迸發出一道刺目的紅光，那光芒如烈焰灼燒，映得她整張臉血色盡失。她悶哼一聲，纖長的睫毛劇烈顫抖，指尖下意識攥緊云策的衣袖，卻在下一瞬徹底脫力，整個人向前栽去。

“素蘅！”云策瞳孔驟縮，左臂銀紋本能地亮起，神力流轉間，他已穩穩接住她倒下的身軀。懷中的人輕得仿佛一片落葉，眉心朱砂卻仍在不斷滲血，染紅了他胸前的衣襟。

“方才激戰耗神，這位姑娘想必是靈力透支了。”沈清岳上前一步，語氣中帶著幾分關切，“不如先在偏殿休整，明日再議劍冢之事。”

凌無涯微微頷首，正要開口，一旁的楚靈兒卻突然擠了過來。她杏眼圓睜，目光在云策緊抱素蘅的手臂上掃過，銀鈴在腕間清脆作響，語氣卻帶著幾分嬌蠻：“素蘅姐姐傷得這么重，男女授受不親，還是讓我來照顧她吧！”

不等云策回應，她已伸手攬向素蘅的腰肢，指尖“不經意”擦過云策左臂的銀紋。剎那間，銀鈴發出一聲尖銳的顫音，楚靈兒指尖如觸寒冰，驚得縮了縮手，卻又倔強地咬唇，一把將素蘅從云策懷中奪過。

云策眸光一沉，指尖微動，止戈劍在鞘中輕鳴。但見楚靈兒雖動作魯莽，掌心卻渡出一縷溫和的靈力護住素蘅心脈，他終究未再阻攔。

“師父，我帶素蘅姐姐去藥閣！”楚靈兒揚起小臉，眼底閃過一絲得逞的亮光，轉身便朝殿外走去。猩紅的裙擺掃過門檻，她藏在袖中的另一只手卻悄然掐訣，一縷紺青霧氣自鈴鐺縫隙鉆出，無聲無息地沒入素蘅的后頸。

云策目送她們離開，左臂銀紋忽而刺痛一瞬。他猛地回頭，卻只看到楚靈兒發間銀鈴在廊下晃動的殘影——那鈴聲不似尋常清脆，反倒像極了幽邪低笑時的余音。

**藥閣暗室**

楚靈兒將素蘅平放在玉榻上，指尖撫過她眉間朱砂，忽然歪頭輕笑：“天罰的滋味……不好受吧？”

她腕間銀鈴無風自動，鈴芯竟浮現出一枚微縮的混沌之核，與幽邪右眼中的如出一轍。

“主君說得沒錯，”她對著虛空呢喃，嗓音卻變成了幽邪的聲調，“朱砂裂，天道怒——這一次，您還能替她扛多久呢？”

紺青霧氣自鈴鐺彌漫而出，緩緩纏上素蘅的脖頸。而窗外，一輪血月正爬上青云城的飛檐。

楚靈兒的指尖懸停在素蘅的眉心，朱砂痣的血痕映在她眼底，像一簇跳動的火苗。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腕間銀鈴輕顫，鈴芯的混沌之核緩緩轉動，一縷紺青霧氣如毒蛇般探出，直逼素蘅的咽喉——

**“叮?！?*

一聲極輕的脆響。

素蘅腰間的兩儀盤忽然自行浮起，陰陽魚飛速旋轉，琥珀色的光芒自盤心迸發！那光芒并不刺目，卻帶著某種古老而晦澀的力量，瞬間將紺青霧氣絞碎。

楚靈兒瞳孔驟縮，還未來得及反應，盤中的琥珀色光暈已如潮水般反撲而來！她猛地后退，銀鈴瘋狂震顫，混沌之核劇烈閃爍，仿佛在畏懼什么。

**“——混沌之核？！”**

她不可置信地盯著兩儀盤中央——那里竟嵌著一顆與她鈴中同源、卻更加純粹的混沌之核！只是這顆核心并非紺青色，而是沉淀如古琥珀，內里流轉著細密的金色紋路，宛如被某種神力禁錮。

突然，琥珀色的混沌之核微微顫動，金光如水波蕩漾，竟在虛空中凝聚成一條錦鯉的虛影。那錦鯉鱗片閃爍著細碎的金芒，魚尾輕擺，眨眼間化作一名白衣少年，翩然立于楚靈兒面前。

他面容清俊，眉目如畫，衣袂無風自動，恍若謫仙臨世——唯獨右眼空洞無物，漆黑一片，仿佛被生生剜去。

**“你不是楚靈兒！”**白衣少年冷聲道，聲音如寒泉擊玉。

楚靈兒渾身一僵，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但轉瞬即逝。她猛地后退一步，雙手掩唇，露出一副驚恐萬分的模樣，嗓音嬌弱顫抖：

“你……你是什么人？為何出現在這里？這是我青云派的藥房，你……大膽！”

她此刻的模樣楚楚可憐，哪還有半分方才的妖媚狠毒？

白衣少年眉頭微蹙，空洞的右眼微微轉動，一縷混沌之力悄無聲息地探出，纏繞向楚靈兒周身，細細探查她的氣息。然而——

**純凈無暇。**

她體內靈力流轉清澈，竟無一絲雜質，更無半點混沌之力的痕跡。

“奇怪……”白衣少年低喃，眼中閃過一絲困惑，“方才明明能感受到，怎么現在……”

楚靈兒見狀，眼眶微紅，泫然欲泣：“你、你究竟想做什么？若是驚動了我師父，定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白衣少年沉默片刻，終究收回混沌之力。他側首看了一眼仍在昏迷的素蘅，朱砂痣的血痕已淡去許多。

“罷了?！彼p嘆一聲，身形逐漸虛化，最終重新化作那條金色錦鯉，游回兩儀盤中。琥珀色的混沌之核光芒漸斂，陰陽魚緩緩停止轉動，一切歸于平靜。

楚靈兒盯著兩儀盤，指尖微微發顫。直到確認那白衣少年徹底消失，她才長舒一口氣，眼底閃過一絲陰冷的笑意。

**“好險……”**

她無聲低語，腕間銀鈴的裂痕悄然彌合。

云策在藥房外靜立，夜風拂過他的衣袂，左臂銀紋忽而傳來一陣細微的刺痛。他眉頭一皺，抬眼望向緊閉的門扉——

**嗡！**

一股陌生的靈力波動驟然從藥房內炸開，如漣漪般擴散。那力量并非純粹的清靈之氣，而是帶著某種晦澀的共鳴，竟引得他左臂銀紋微微發燙。

“這是……混沌之核的力量？”

他瞳孔微縮，掌心不自覺地按上劍柄。銀紋的灼熱感愈發強烈，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一條通體雪白的錦鯉在虛空中游弋，鱗片折射出琥珀色的光暈——

**可另一股力量呢？**

那力量污濁而陰冷，卻又詭異地與琥珀色混沌之核的波動相似，仿佛同源而生，卻又截然不同。

“不是幽邪的混沌之核……”云策低聲喃喃，眼中閃過一絲疑慮。幽邪的力量他再熟悉不過，紺青霧氣中裹挾的是純粹的毀滅與瘋狂，而此刻藥房內溢散的力量，卻隱隱透著一絲……

**“算計?！?*

他不再猶豫，一腳踹開藥房的門！

**砰——**

木屑飛濺，藥香撲面而來。云策的目光瞬間鎖定了榻上的素蘅——她雙眸緊閉，眉心朱砂痣已褪去血色，唯有兩儀盤靜靜懸浮在她身側，盤中的琥珀色混沌之核光芒黯淡，仿佛耗盡了力量。

而楚靈兒就站在榻邊，手中捧著一碗湯藥，似乎正要喂給素蘅。見云策破門而入，她嚇得手一抖，藥碗“啪”地摔在地上，褐色的藥汁濺了一地。

“云、云少俠？！”她睜大杏眼，嗓音帶著幾分驚慌，“你怎么突然闖進來？素蘅姐姐剛剛醒了一次，我正想喂她服藥……”

云策沒有回答，目光冷冷掃過她的手腕——銀鈴完好無損，鈴芯也沒有絲毫混沌之核的痕跡。方才那股污濁的力量，仿佛從未存在過。

“你剛才在做什么？”他沉聲問道。

楚靈兒咬了咬唇，眼眶微紅：“我……我只是按照師父的吩咐，熬了安神的湯藥。素蘅姐姐靈力透支，需要調息……”

云策盯著她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出一絲破綻，可楚靈兒的眼神清澈見底，甚至帶著幾分委屈。

**難道……是錯覺？**

他緩步走到素蘅身旁，指尖輕觸她的手腕——脈象平穩，靈力雖弱卻無大礙。兩儀盤在他靠近時微微顫動，盤中的琥珀核心閃過一絲微光，似在回應他的銀紋。

“方才藥房內有靈力波動?！痹撇叩溃抗馊枣i定楚靈兒，“你可有察覺？”

楚靈兒茫然搖頭：“沒有啊……我一直在這里守著素蘅姐姐，什么都沒感覺到?！?/p>

云策沉默片刻，終究沒有再追問。他俯身將素蘅打橫抱起，轉身朝門外走去。

“云少俠！”楚靈兒急忙追上，“你要帶她去哪兒？她還需要休息——”

“我的同伴，我自己照顧。”云策頭也不回，語氣不容置疑。

楚靈兒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指尖悄悄掐緊了袖口。

直到云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長廊盡頭，她才緩緩松開手，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夜風穿過藥房的窗欞，吹動她發間的銀鈴，鈴芯深處，一縷紺青霧氣悄然流轉，又很快隱沒無蹤。

云策抱著素蘅穿過幽靜的回廊，月光透過雕花窗欞，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此時遠處劍冢方向的地面傳來細微震顫，檐角銅鈴無風自動，發出類似骨骼摩擦的脆響。他左臂的銀紋仍隱隱發燙，仿佛在提醒他方才藥房內那股詭異的力量波動。

“唔......“懷中的素蘅輕輕蹙眉，朱砂痣泛起微弱的紅光，又很快平息。云策不由收緊手臂，腳步加快了幾分。

青云派為貴客準備的寢殿清雅別致，檀木床榻上鋪著素凈的云紋錦被。云策小心翼翼地將素蘅放下，指尖拂過她額前散亂的發絲。兩儀盤懸在床榻上方，陰陽魚緩緩轉動，灑下柔和的琥珀色光暈。

突然，殿內靈氣一蕩。

云策猛地轉身，止戈劍已然出鞘三寸——那位白衣少年正靜立在月光中，衣袂無風自動。他空洞的右眼望向云策，左眼卻含著淡淡的笑意。

“混沌之核？“云策眉頭緊鎖，“你為何突然現身？“

白衣少年廣袖輕拂，一縷金光在掌心流轉：“不必驚訝我為何現身，我出現自然有我的道理?！八穆曇羟逶饺缬袷鄵簦瑓s帶著亙古的滄桑。

云策的劍仍未歸鞘：“上次會面匆忙，一直不曾問你，如何稱呼？“

白衣少年微微側首，發絲間似有金色流光閃過：“名諱早已隨歲月湮滅......“他抬手指向自己空洞的右眼，“不過，玄冥將我和另一顆混沌之核分開時，曾喚我——明霄?！?/p>

這個名字脫口而出的瞬間，殿外突然雷聲轟鳴。云策左臂銀紋劇烈灼痛，破碎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冰棺中的白衣少年、染血的黑曜劍、還有玄冥那句泣血的質問：“你以為弒神就能終結輪回？“

明霄似乎看透了他的思緒，輕嘆道：“看來，你也想起了一些事。“他轉向床榻上的素蘅，目光復雜，“她的朱砂痣，是天道枷鎖的印記?！?/p>

“我知道。“云策沉聲道，“但我不明白，為何你能存在兩儀盤中？又為何要救素蘅？“

明霄的身影忽然虛化，化作點點金芒環繞在素蘅周身：“因為那場弒神之局，本來就是一場騙局。“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最終隨著金光一同消散在空氣中，只余一句飄渺的余音：

“小心銀鈴......他們的聲音，會喚醒不該醒的東西......“

云策怔在原地，而床榻上的素蘅，不知何時已睜開了眼睛。

“阿策......“她的聲音虛弱卻清晰，“我方才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云策立即單膝跪在榻前，握住她微涼的手：“你感覺如何？“

素蘅的目光卻越過云策，望向殿外：“我夢見......玄冥站在劍冢的黑曜樹下，他的右眼......“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朱砂痣又開始滲血，“他的右眼里......藏著另一尾錦鯉，只不過與我們之前見過的那條顏色不同......，那條錦鯉眼中，沒有瞳孔，只有漩渦般的黑?！?/p>

云策心頭一震“明霄化形時是燦金鯉鱗，而素蘅夢中的卻是如凝血般暗紅……”

云策心頭一震。他想起明霄方才的話——“玄冥當年將我和另一顆混沌之核分開“。

難道說......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凌無涯帶著數名弟子匆匆趕來，臉色凝重：“云道友，劍冢異變！黑曜樹的枝干突然瘋長，已經吞噬了十二名守陣弟子！“

楚靈兒跟在眾人身后，發間銀鈴叮當作響，楚靈兒“驚慌“地拽住凌無涯的袖子：“師父！劍冢不是有掌門鎮守嗎？“指尖卻悄悄勾斷了袖中一根紅線。

紅線斷裂的瞬間，遠處劍冢方向傳來一聲樹枝撕裂的脆響，云策垂眸，意外瞥見紺青霧氣從她袖中散出——與藥房中的氣息如出一撤。

楚靈兒目光與云策相遇，鈴音突然變得尖銳刺耳——銀鈴驟響，音調竟與藥房中那縷紺青霧氣的震顫頻率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