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劉尚入了大獄,晚上林府起火,整個金吾衛慢吞吞地騎著大馬,繞了林府一圈。
“崔將軍,林府的火是繞著整個林府燒了一圈,且火勢甚旺,根本無從下手啊!”一名中郎將湊到新任的金吾衛將軍面前小聲說道。
“金吾衛中可有林家子弟?”崔珝淡淡問道。
“有的,但不過十人。”
“夠了,讓這十人去附近將武侯鋪大小坊的人叫來,到水渠打水滅火。”
“那我們其余人呢?”
“我們去參與救火,誰來調度?”
崔珝的意思,中郎將瞬間就明白了。
白日里剛去了一個劉尚,如今誰也不想去對林相府多做一步。
若是林相府的人真因此而死絕,這也是一件好事。
崔家,就等這個機會了。
等中郎將一走,崔珝喚了幾隊武侯鋪的人來。
“林相夫人崔氏,在百姓中頗有善名,你們務必要將其救出。若能將她活著救出者,賞白銀千兩,官升一級。”
“屬下遵命。”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眾人爭先恐后地將自己全身打濕,直接沖入了火海。
次日清晨,武侯鋪的一名小兵將崔氏背了出來。
此時的崔氏仍然昏迷不醒,但萬幸并未受到任何傷害。
崔珝當眾將千兩白銀親手交予那小兵,其余參與搜救崔氏的士卒,亦各得銀錢賞賜,多寡不一。
“林府眾人如何?”崔珝問道。
火勢雖未全熄,較之昨夜已稍見收斂。
殘垣斷壁間,約莫再需半個時辰便可徹底澆滅。
只是林相府已盡成焦土,蹊蹺的是,周遭府邸竟毫發無損,連相鄰街巷都未沾染半點火星。
皇宮里,李赫辰頂著兩個烏青的眼圈,在殿內來回踱步。
林晚棠那女人哭嚎了一整夜,活像死了親爹似的!
要不是她最后哭暈過去,他耳朵都要被這鬼哭狼嚎震聾了。
“煩死了!”他一腳踹翻案幾。
同樣是府邸被燒,云棲那女人連滴眼淚都沒掉,這林晚棠倒是把半輩子的眼淚都流干了!
林承業不是還沒死嗎,怎么就哭成那樣了?
“陛下!”劉能小跑躬身入殿。
“金吾衛崔將軍急奏,林相府大火已滅,府中諸人僅林相須發盡焚,余者皆無恙。然府邸盡毀,一應器物俱成焦土。”
“燒便燒了,林家根基深厚,重建便是。可查出火從何起?”
“崔將軍奏報,今夏酷暑難當,林府后廚堆放的陳年桐油不知何時滲漏,恰逢廚娘煎炸食物時油星迸濺,這才引發大火。更不巧的是,當日府中水渠正在修繕,取水不便,以致火勢蔓延。”
“那就是他們林府倒霉。自打朕要立晚棠為后,就沒一件順心事。林府更是晦氣纏身。莫非真應了那句老話,德不配位,必有余殃?”
劉能垂首屏息,冷汗涔涔。
這話實在誅心。
說愛?
陛下為林后守身如玉十年,甚至不惜將云氏貶妻為妾;
說不愛?
方才那句“德不配位”的誅心之言猶在耳畔。
他只能將頭埋得更低,恨不能化作殿柱上的雕龍。
哦不,他沒資格成為殿柱上的雕龍。
還好林皇后仍在昏迷當中,不然聽到此話,又該鬧了。
李赫辰揉了揉眉心,林府整個府邸被燒毀,他總要安撫一番。
“既如此,著戶部撥銀五千兩,權作撫慰。傳旨:林相忠勤體國,特許其暫居西郊皇莊養息。”
“陛下,云府同樣也被燒了不少宅子。這……”
都是自己女人的娘家,陛下若是太過厚此薄彼,御史臺的又要上奏了。
“那就把東郊的皇莊給他們。”
李赫辰煩躁地扯開衣領,這后宮簡直是個銷金窟!
劉能下去傳話,不多時,崔琰帶著一摞賬本入了宮。
“陛下容稟,各道稅賦尚在催征,須待秋收方能解送。林相府一根金絲楠木柱便值萬兩,這五千兩……怕是連片瓦都難補齊啊。”
李赫辰聞言,手中朱筆“咔”地折斷。
“朕倒忘了,林相家的柱子,比朕的龍椅還金貴。”
崔琰沒有回話,他今天來,就是想讓皇帝不要給林承業銀子。
林家失勢不知幾時,該趁此時機為崔氏多謀些要職。
萬一哪天又能上朝了,豈不是斷送了大好機會?
“既如此,那就只安排林家去西郊皇莊養息,云家去東郊。反正林家如今暫不能入宮,住遠一點也無妨。至于銀子,都不給了。”
“臣領旨。”
當天下午,林家接到口諭時都懵了。
就給個破莊子?
林家缺這破地方?
他們要的是真相!
什么狗屁意外失火,騙鬼呢?
全府人莫名其妙昏在湖邊,這叫意外?
林承業氣得直踹宮門,可就是進不去。
崔珝那混蛋壓根沒上報這事,接走崔氏就再沒管過林家。
呵,什么天災?
分明是要坐實林家遭天譴!
一個被天厭的家族,完了。
“劉公公,陛下真的沒有別的話帶給本官?”林承業不死心地追問。
“確實沒有了。”劉能道。
“可林家走水一事,明顯是有人故意縱火啊!”
“林丞相說笑了,劉尚縱火時,人也還在街上,云府不是照樣走水嗎?這并沒有什么區別。”
劉能這話是敲打,也是勸誡。
待他一走,林家眾人全都圍著林承業詢問:
“相爺,此事必然是云家所為,她們是在報復啊!”
“是啊相爺,昨日是火燒府邸,待過些時日,是不是就要我們的命了?”
“云家只剩些老弱婦孺,竟然還敢對我們林家動手,看來是真的沒打算活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吵得林承業皺起眉頭。
“好了,都給我住嘴!”林承業怒吼一聲,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此事陛下是對我們林家敲打。”
林承業冷眼掃過眾人,沉聲道:“云家那把火,傻子都看得出是咱們的手筆。如今遭了報應,怨不得別人,只怪自己手段不夠狠!林福,去崔家把夫人接回來,去西郊沒個掌家的像什么話!”
林管家躬身一揖:“老奴這就去辦。”
“我們林家明顯被燒得更多,難道就這么算了?”
林煥有些不服,他好不容易升到兵部侍郎的位置,結果第一次以這個身份上朝,就被攔在了宮門口,還被沈清梧那個寡婦嘲諷,這口氣,實在是咽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