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頭不解的看向柳明白,不懂她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我說的是識字!學(xué)認(rèn)字!學(xué)寫字!是為了啥?奶,您想想咱家這大半個月遭的難,賠空了家底!說到底,根源在哪?”
她環(huán)視眾人,目光平靜,卻像帶著某種審視的力量,最終又在柳云朗身上停留了片刻,
“第一道坎,是我哥!”柳云朗猛地抬頭,猝不及防,有些愕然地看向她。
“哥他心思活絡(luò),這沒錯??蔀樯赌敲慈菀拙椭藙e人的道?為啥分不清好人壞人?為啥看不懂那些公子哥臉上笑面虎、背后捅刀子的算計?就一頭扎進(jìn)了賭坊那個連骨頭渣子都能嚼碎的糞坑里,差點(diǎn)把咱們家都填進(jìn)去?!”
“要是哥他打小認(rèn)得幾個字,知道書上寫的‘見利忘義’‘口蜜腹劍’都是啥意思,明白‘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道理,遇事多想想書上說的那些前車之鑒,興許就能多個心眼!識了字,長了見識,懂了是非好歹,才不至于被人騙進(jìn)火坑,差點(diǎn)害得咱柳家萬劫不復(fù)!”
柳云朗身體一震,抬頭看向柳明月,他沒想到,他的妹子說些大道理竟是為了幫他說話!一股又熱又酸澀的情緒猛地沖上鼻腔,他飛快地低下頭,死死咬著嘴唇。
他不是沒有委屈過,明明自己和小叔年齡相差不大,可家里卻只認(rèn)定了小叔有讀書的天分!
柳明月話鋒一轉(zhuǎn),指向柳春來:“第二道坎,是我爹!爹在鎮(zhèn)上干了大半輩子長活,說被開革就被開革了!人家一句‘手腳不利索’,不光把鋪蓋卷攆了出來,工錢還被扣得一干二凈!縣衙門口明明就貼著告示,凡雇傭長工者必要立字據(jù)簽契書!可爹當(dāng)時稀里糊涂按了手印,那契書上寫的到底是什么?人家說扣工錢就扣,說趕人就趕,爹除了蹲墻角干生氣還有啥法子?不就是吃了那‘睜眼瞎’的虧!”
她看向柳春來,“爹,您想想,當(dāng)初要是能認(rèn)得契書上那兩行字,哪怕再明白一點(diǎn)點(diǎn),人家還能這樣隨意作踐你?您辛辛苦苦的血汗錢,不就保住了嗎?”
柳春來的臉?biāo)查g漲成了豬肝色,羞愧地低下頭,幾乎要把腦袋埋進(jìn)胸口。柳春陽也重重嘆了口氣,拍拍大哥的肩膀。
“還有,”柳明月的聲音愈發(fā)清亮有力,看向王老太和柳老頭,
“咱這剛做起來的魔芋絲買賣!今天賣了四百多文,奶您高興,大家伙也高興??少I賣要做大,賬本得怎么寫清楚?今天收了張三家訂金二十文,李四家十五文,王五家十文……人名、錢數(shù)、地址,光靠腦子記?今天奶您管錢還能攏清,明后天呢?攤子越鋪越大呢?萬一記岔了、記混了呢?收少給多了,怎么辦?人家交了訂金到時候來取貨,咱忘了給,人家鬧起來怎么辦?”
她一攤手,“更別提往后了!要是真跟大酒樓簽供貨契書,或者租鋪面、買大牲口,那都是要白紙黑字蓋手印的!人家在紙上寫的到底是啥?是一斗米還是一百畝地?是賣你一頭牛還是讓你倒貼錢?難道我們?nèi)揖妥ハ?,只能人家念啥咱們信啥?到時候被人坑得傾家蕩產(chǎn),吃上牢飯,那才叫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這就是不識字的禍根!”
柳明月這一番話,字字如針,扎在要害上。
王老太雖然臉上還是氣鼓鼓的,但聽了這番話,眼里的火氣明顯降了。
柳明月見話有效果,放緩了語氣,轉(zhuǎn)向王老太:“奶,我不是說要咱家都花銀子去學(xué)堂,請先生?;敲炊嚆y子,確實是敗家!我是說,咱們可以花最小最小的錢,甚至幾乎不花錢,就能學(xué)!”
“咋個不花錢法?”王老太忍不住開口,語氣雖然還是硬邦邦,但顯然是聽進(jìn)去了!
柳明月笑著指了指柳春生,又指了指自己,“咱家有現(xiàn)成的先生啊!”
“我受了老爺爺?shù)慕虒?dǎo),小叔又在鎮(zhèn)上讀書,我們把自己學(xué)的教給家里正合適,晚上點(diǎn)個油燈,或者白天抽個把時辰的空,我們就用小樹枝,在院子地上寫寫畫畫,寫錯了就直接抹掉再寫,半分錢都不用花!”
她頓了頓,又繼續(xù)說服柳老頭,“爺,這法子,不耽誤家里的活計,不耽誤小叔溫他自己的書,教的人省力,學(xué)的人也方便。咱就學(xué)些簡單的字,能把賬本看明白,能把名字簽出來,能看懂契書字條,也就夠了。這跟花錢送小叔去考功名是兩碼事?!?/p>
屋子里一片寂靜,只有油燈燃燒的噼啪聲。
王老太捏著頂針的手一松,嘟囔:“……倒是個不費(fèi)銀子的法子?!?/p>
柳老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看著侃侃而談,條理分明的孫女,再看看地上的兒子們和孫子,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種極其復(fù)雜的情緒,
“明月丫頭……是爺先前眼皮子淺了。你說的……想的很周全!”
“讀書識字,不光是春生一個人的道,也該是全家人的路?!?/p>
“老大、老二、老三,還有大郎,你們……都咋想的?這學(xué)字不費(fèi)銀子,你們愿不愿意擠出點(diǎn)功夫跟著學(xué)?”
“爹,娘,我覺得明月說的在理!”柳春陽第一個表態(tài),“我腦子笨,雖然我學(xué)不快,但能讓大郎他們少寫彎路,讓我干啥都行!”
柳春來也羞愧地點(diǎn)點(diǎn)頭,“是該學(xué)學(xué)......以前就是吃了不識字的虧......”
柳春生更是激動地站起來,立刻保證:“爹,娘!我愿意教!教家里人識字,正好也幫我溫習(xí),不耽誤考學(xué),我一定好好教!”
柳明月轉(zhuǎn)頭看向柳云朗,一臉堅定,“哥,你腦子活絡(luò),多認(rèn)幾個字,往后咱家鋪?zhàn)拥馁~本誰也別想糊弄!”
柳云朗胸腔一熱,喉結(jié)劇烈滾動了幾下,聲音帶著一絲哽咽:“爺,奶,學(xué)!我一定好好學(xué)!往后再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算計我,我先算計死他們!”
那久違的少年意氣,仿佛又回來了幾分。
系統(tǒng)播報也適時響起:
【系統(tǒng)提示:
柳云朗好感度大幅提升,目前80/100,
王老太好感度上升10點(diǎn),目前45/100,
柳老頭好感度上升10點(diǎn),目前60/100,
柳春陽好感度上升5點(diǎn),目前70/100,
家庭凝聚值提升至35/100。】
柳老頭看著家里兒孫輩們都擰成一股繩子,連最怵讀書的大郎都主動說要學(xué),心里很是欣慰。
他又看了眼柳明月....若是個.....柳家興許真的就能改換門庭了吧?
柳老頭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好!那就聽明月丫頭的!識字,學(xué)!全家都學(xué)!學(xué)個明白人,學(xué)個不做睜眼瞎!”
王老太早已被柳明月說的“不花錢”說服,抓起桌邊的頂針繼續(xù)納著鞋底,“行行行,就你們有理!愛學(xué)學(xué)去!只一樣,”她用針指著柳春生,“不許耽誤了你自己的學(xué)業(yè),聽見沒!”
見柳春生慎重點(diǎn)頭,她才滿意,又轉(zhuǎn)向其他人,“還有你們,不許耽誤買賣!”
這就是......兩個人都同意了!
柳明月心中大石落下,高興的說道:“謝謝爺!謝謝奶!”
“爺奶英明!”柳云朗響亮地應(yīng)和了一聲,聲音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