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十二年,寒冷催生了一場又一場大雪。雪花自天庭伸開觸角,纖柔地落在青石路上,寧昌城如同粉妝玉砌。
韓府宅子前新添的朱紅色飾燈被風吹的晃動,但遙看仍是雕梁畫棟。
“夫人,風大,請您先行回屋吧”一旁的侍女面露憂色,邊說邊將白色狐裘為跟前女子披上。
“玉桃,你跟我多久了?”女子淡淡開口。
她低垂眉眼,柔順長發被梳成了垂云鬢,胸前留著微許發絲,背后以一根素色發帶束起,風拂過,便留發絲微揚。
玉桃俯首回道:“回夫人,自夫人嫁來,奴婢便留在身側,約有六年”
沈灼微施粉黛的臉上閃過一縷嘲弄。
是啊,六年了……
玉桃見沈灼未有離開之向,心中不免浮出幾絲對韓少的不滿。
成婚六年,韓少從未過問沈灼安危喜惡。每日只是如認識般打個照呼,若不是聽沈灼提起過與韓少的早年之事,饒是韓府內人也會以為兩人并無愛慕。
可真的有相愛之情嗎?玉桃如今不免懷疑。
況且今日是二人成婚紀念之日,可韓少為了旁的女子卻跑到了平虎將軍府上。
韓溪長相溫潤,臉龐深邃立體,雖不是驚為天人,可看著卻也是翩翩君子。
玉桃腹疑難怪平虎將軍家的小姐能看上。不過這更使玉桃心中對英俊公子多了層不喜。
…………
韓溪回府時,已過黃昏,待梳洗之后竟已將入夜。
房舍里昏黃的燭火映照男人臉龐,卻他眼中寒涼之色顯而易見。聽聞沈灼未曾用飯之后便派小廂去請她。
韓溪從衣裳里拿出小巧紙包,抬手將粉末灑入杯皿之中。他低眼,眼里的冷硬仿佛能將冬日里溫熱的飯菜也感到涼意。
沈灼輕扣門扉,心中有些忐忑,她以為韓溪將如往日一般。待聽韓溪回應后,方推門進入。
“灼兒,紀念之日快樂”男人面色溫潤,柔情似水,一雙眸子注視著沈灼,眼底的笑意讓沈灼忘卻了往日的冷落。
女子一身艷麗紅衣,一顰一笑,她眉眼彎彎使眼角的珠錙更引人注目。
沈灼接過韓溪遞來的杯酒,輕語道“謝過溪郎”
“灼兒快嘗嘗,這酒是我親自釀的”韓溪一手倚著頭,注視著沈灼。
沈灼輕抿了一口,這酒初嘗微澀,回過味來便有些甘甜。
韓溪笑語“這酒名為千山墜,灼兒覺得如何”
沈灼忽兒覺得不多勁,眼前視線變得模糊,頭腦發暈,心中只覺壓抑,氣血翻涌。
手中玉質杯盞因無力而滾落在地,玉碎之聲響徹了原本的寧靜。沈灼嘴角竟留下一縷暗血,與她本來的白皙反而形成了反差。
韓溪走近她“灼兒,千山墜其實是一種速效的毒藥”
男人原本的溫情蕩然無存,看跌落在地的沈灼如同死物。
沈灼慍怒質問:“你為何這樣做?”
即使是往日的情份不在了,也沒必要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韓溪過于平靜,讓她有些后怕。
“自然是因為平虎將軍的女兒不會二女侍一夫”韓溪俯身,一手撫過沈灼臉頰“你這么愛韓溪,肯為他放棄刺客身份,自然也不會怪我吧。”
沈灼臉上涌起?異之色,眸子狠厲看向他:“你不是韓溪!你到底是誰?”
男人站起轉身不再看沈灼。
“我是韓淵,韓溪的雙胞胎兄長”
……
沈灼近乎絕望,雙手無力支撐在地,竟暈了過去。
記憶中溫潤少年的身影變得模糊,曾以為是他變了,沒曾想竟早已換了個人。
與世無爭的少年與面前那位貪名謀利的男子如同走馬燈放映在沈灼腦海里。
原不是“侯門不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
窗外大雪擊打窗面,時而有風從窗隙吹過,大雪已過三四日,卻未有轉晴之勢。
隔牖風驚竹,開門雪滿山……
(前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