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讓李思嘉深思熟慮之后再和班主任王華聯(lián)系，李思嘉多么希望爺爺方宇能教教他怎么說，但是他什么也沒有說。

李思嘉在靜悄悄的工地來回踱步，想著明天給班主任打電話的說辭。

看著天邊漸漸變紅的火燒云，一塊金色的夕陽把一條長長的云彩照的金黃，格外閃亮，她靈光一閃，叮咚！她興奮地叫起來：“明天太陽還會升起，地球照樣轉(zhuǎn)！”

沒錯，她想起來了班主任的橄欖枝，對她的理解和支持，一下子自信起來。

第二天，李思嘉趁正午休息的時候和王老師通了電話，溝通之后她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

重返課堂僅僅三天，期末考試降臨了。對于天天來說，這無異于一場毫無準備的戰(zhàn)役。

出門前他很躊躇，但還是對李思嘉說“媽，今天考試，我一定要去。”

李思嘉抿抿嘴，不知道該說什么，天天缺席了幾乎整個學(xué)期的課程，課本上的字跡對他來說應(yīng)該還帶著陌生的疏離感。

她故意輕松的說：“能去學(xué)校已經(jīng)很好啦……要考試是不是緊張啦？”

天天點點頭，李思嘉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肩膀……

當同學(xué)們緊張地翻著筆記、做著最后的沖刺時，天天茫然地看著黑板，手心一片冰涼。

“天天，別緊張。”同桌王嘉爾看出了他的不安，悄悄遞給他一塊橡皮，“考試嘛，盡力就好啦！不會寫的就空著，先把會的做了。”

王嘉爾的笑容像一縷陽光，稍稍驅(qū)散了他心頭的陰霾，但巨大的恐慌感依舊沉甸甸地壓著。

考試鈴聲響了。天天深吸一口氣，像奔赴一個明知會失敗的戰(zhàn)場，拿起筆寫起來。試卷上那些符號、公式、詞語，似乎都見過又沒那么熟悉，大部分題目對他而言，還不知道怎么解答。

他只能憑著模糊的記憶和僅有的幾天聽課印象，在空白處艱難地、斷斷續(xù)續(xù)地寫下一些零星的字詞或數(shù)字，更多的地方，是刺眼的、大片的空白。

交卷的那一刻，天天一下子輕松了，空白的試卷并沒有讓挫敗敗感和羞恥感淹沒他。要是以前，他只會想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

他知道，結(jié)果會很難看，非常難看。這次他選擇直面自己的選擇，不退縮，不逃避，畢竟沒什么地方可以躲了。

成績很快就出來了，天天拿出平常的心態(tài)，和難以察覺的勇氣去記錄。

他腦子里都是李思嘉叮囑他時，聲音很輕，帶著小心翼翼的安慰：“天天……別難過，你才去學(xué)校幾天嘛……對考試不用報不切實際的幻想，到場就是成功的一半！”

但“年級倒數(shù)”這幾個字，還是像冰錐一樣刺進了他心里。他默默低下頭，原來不聽課是不能取得好成績的，真實的排名讓他有了被釘在“恥辱柱”上的感覺，很難堪。

但他突然有了一種做英雄的豪邁，終于看清楚了自己沒努力的結(jié)果。那個沒寫的作文和不會的數(shù)學(xué)題反而讓他有了想學(xué)習(xí)的力量。

考完試回到家里，工地里的氣氛有些微妙，“天天，”李思嘉的聲音打破了沉默，異常地溫柔，“考試……考完了？”

天天身體一僵，輕輕“嗯”了一聲，眼神飄忽不定。

“累壞了吧？”周師傅夾了一大塊肉放到天天碗里，“快吃，補補。考試嘛，考完了就別想了，吃飯要緊。”

老張頭也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松些：“就是！多大點事兒！你小子能頂著壓力去考，就是好樣的！比那些臨陣脫逃的強多了！吃飯吃飯！”

沒有預(yù)料中的責備，沒有失望的嘆息。

周圍人的話語和動作里，只有一種近乎小心翼翼的呵護，一種對他“能去”這件事本身的、毫無保留的肯定。

天天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他用力嚼著嘴里的飯，把那點酸澀使勁咽了下去。

晚上，李思嘉輕輕推開房門，“媽……”天天的聲音帶著哽咽，“我……我考了倒數(shù)……拉了全班的后腿……老師肯定很生氣……”他終于說出了壓在心底最沉重的恐懼。

李思嘉的心揪了一下，她攬過兒子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懷里，像小時候那樣輕輕拍著他的背：“傻孩子，老師生什么氣？王老師下午還特意打電話給媽媽了。”

“王老師……說什么？”天天猛地抬起頭，眼睛里滿是惶恐和難以置信。

“王老師說，”李思嘉的聲音很輕柔，卻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天天同學(xué)這次考試，交了一張最勇敢的答卷。她說，她要給你的勇氣打滿分。”

媽媽轉(zhuǎn)述的王老師的話，像一股暖流，緩緩注入天天絕望的心田。原來，在老師眼里，那張慘不忍睹的試卷，承載的不是恥辱，而是……勇氣？原來，他那些笨拙的嘗試，并沒有被忽視！

然而，在教師辦公室里，氣氛卻并非全然輕松。王華老師的辦公桌上，攤開著全班的成績分析表。年級組長拿著紅筆，眉頭緊鎖，指著年級平均分那一欄：“王老師，你看，咱們班這次平均成績，主要就是……唉，那個天天的分數(shù)……實在是太低了，直接拉低了整體平均分好幾檔！”她的語氣里充滿了無奈和顯而易見的焦慮。班級平均分是壓在每位班主任肩上的現(xiàn)實壓力。

另一位英語老師也嘆了口氣：“是啊，王老師，我知道那孩子情況特殊，但你也不能總這樣護著他吧？……”后面的話她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王華老師靜靜地聽著，她能理解同事們的壓力和焦慮，平均分下滑、影響評優(yōu)，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需要面對的問題。

她抬起頭，目光掃過兩位同事，眼神依舊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理解大家的壓力。平均分很重要，班級榮譽也很重要。但是，”她頓了頓，語氣加重了幾分，“比這些更重要的，是這個孩子現(xiàn)在正站在一個懸崖邊上。我們把他拉回來，不是為了讓他立刻跑起來，而是先讓他站穩(wěn)腳跟，給他一根可以抓住的救命草。”

辦公室里一陣沉默。王老師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教育的意義，有時恰恰在于‘不放棄’。平均分掉了，我們可以想辦法在后續(xù)的教學(xué)中努力提升。但一個孩子的信心和對學(xué)校的歸屬感被摧毀了，想重建，需要百倍的時間和心力，甚至可能再也無法重建。他現(xiàn)在最需要的，是時間、耐心，和一句‘別怕，我們陪你慢慢來’。”

她放下試卷，目光懇切地看著同事們：“再給他一點時間，也給我們自己一點時間，好嗎？”

王華老師的堅持和有理有據(jù)的分析，讓兩位老師陷入了沉思。雖然憂慮仍在，但那份為人師者心底的責任感被喚醒了。最終，年級組長嘆了口氣，點了點頭：“唉，王老師，你說得對……是我太著急了。那就……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