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嬤嬤這一去就沒再回來。
李默言在膳房等了又等,直至第二天的晨霧升起,才從藏藥閣的一個灑掃太監那里得到消息。
國主在又一次吸食完少女的腦髓后,突然有感而發,吃了那么多鮮嫩多汁的少女腦髓,突然又想試試這專砍人腦殼的老嫗的腦髓。
崔嬤嬤砍了半輩子別人的腦殼,最后竟然也逃不過被人砍腦殼的命運。
這世間果然有因果報應,不得不信。
“唉,崔嬤嬤是個好人吶,可惜好人沒好報哇!”
負責送尸首回來的灑掃太監常公公不住的抹著淚,“崔嬤嬤走的那樣急,她無兒無女,就是不知道有沒有留下什么交代,好替她辦了也算就有個了結。”
交代嘛…李默言在心中思索了片刻,跑進里屋拿出一個紙包,比劃著拿給常公公。
“小啞巴,你是說這個紙包就是崔嬤嬤最后的交代?”
李默言點點頭,比劃著讓他打開。
常公公掂了掂紙包的重量,疑惑的打開紙包。
半小包金燦燦的小金豆就這么明晃晃的展現在他倆的面前。
“這是?”常公公的眼睛都直了,他咽了咽唾沫,看了眼一旁一臉懵懂的李默言,將手中的紙包緊了緊。
這小丫頭看著腦袋好像不怎么靈光的樣子,而且,又是個啞巴…
他在心中默默盤算著,看李默言的眼神也越來越不對。
李默言扯了扯他的袖子,比劃著指著紙包內的一封信,示意他念出來。
“你不識字?”
得到她肯定的答復,常公公的眼睛又是一亮。
他樂呵呵的拆開信,看了兩眼,便將信揣進了兜里,“崔嬤嬤在信里說,要將這些金豆子全部送給我。”
他將那些金豆子仔細倒去自己的錢袋子里,又滿意的拍了拍,轉身欲走,又想起什么似的轉身吩咐道:“記得挖個大點的坑,崔嬤嬤交代了,她自在慣了,不喜歡那么拘束。”
李默言看向躺在地上的那具無頭尸首,眸子暗了暗,扛起鋤頭朝后院走去。
崔嬤嬤死了,往后這屠宰司中便只有她一人了,想想都覺得孤單。
樹上的烏鴉嘎嘎叫了兩聲,撲騰著翅膀飛走。
李默言腳步頓了頓沒有抬頭,隨后開始哼哧哼哧刨坑。
要刨個大點的坑,崔嬤嬤說了,大點的坑睡著才舒服。
此時此刻,拘芳殿內。
太子藍成一臉壞笑的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藍桉,一鞭子抽在他的手臂上,“本太子讓你學狗叫,你聽到什么!”
“你我同為父皇血脈,叫我學狗叫,休想!”
“啪!”
藍成又是一鞭子抽下來,藍桉白皙的臉上瞬間顯出一道血痕,“賤人養的賤東西!還敢與我相提并論?你的母妃殺我母后,從父皇下令讓你們遷居拘芳殿的那一刻起,你在我眼中便是一條狗!”
“我母妃沒有!”藍桉倔強的抬起臉,謫仙般的面容上雖然多了條食指長的鞭痕,卻依舊美的驚人,額間的那顆朱砂痣居正眉間,為他絕美的臉增添了幾分悲天憫人的慈悲感。
“你母后自己喝下的毒酒,憑什么說是我母妃殺的!”
“你母妃自己都承認了,你還敢狡辯!”藍成收了鞭子,看了眼剛送過來還未動的膳食,勾了勾手指,將隨從叫來,“三皇子最近腸胃不好,吩咐膳房,日后不必送這些過來了,聽聞麥麩粥最是養胃,每日一碗送過來給他,好讓他好好養養腸胃!”
“是!”隨從領命下去。
藍成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地上的藍桉,不屑的扯了扯唇角,扭頭便走。
“太子?”
剛走到門口處,便見藍桉的母親蘭妃挎著籃子進來,見到滿臉是血的藍桉后,先是一愣,后又轉過臉來同藍成寒暄,“太子今日怎么有空來拘芳殿,你怎么穿的這樣單薄,你身邊的隨從呢?”
“滾開!”藍成不耐煩的推開蘭妃,將她推了一個趔趄,“你這賤女人啰啰嗦嗦的說什么呢!”
“母妃!”藍桉尖叫著上前扶住蘭妃,卻被她不動聲色的推開。
藍桉呆呆的站在一旁,看著自己空空的手心,他一直不懂,自己的母妃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不惜自毀前程,在御前長跪三日陳情,只為替母妃洗刷謀逆冤屈。她倒好,就這么心安理得的在拘芳殿住下了。
從小到大,蘭妃總是對他不冷不熱,他只當母妃天性如此,直到今日他才終于看清。
什么天性,什么不得已,不過是對他溫水煮青蛙般的折磨罷了。
檐角銅鈴輕晃,搖碎了他眼底最后一點期待。
可這到底是為什么?
難道是出于愧疚嗎?
可明明人不是她殺的,她有何好愧疚?
難道是為了巴結太子,想要與他冰釋前嫌?
她明知道太子恨她入骨,若不是因為國主下令不許取他們的性命,怕是此時他倆的墳頭草都有三丈高了。
那到底是為什么?
藍桉不解的看向母親,想要在她的臉上找到答案,卻又沒有答案。
蘭妃與藍桉并肩站在夕陽下,呆呆的看著藍成離去的背影。
“孩兒不孝。”藍桉率先開口,“又惹了太子不高興,母妃,往后不會再有人給我們送飯,我們母子二人能不能活下去,且看本事了。”
“桉兒。”蘭妃的目光追尋著那抹越來越遠的背影,淡淡道:“其實你無需陪我在拘芳殿住下,我知道,你一定有本事出去,只是桉兒,是我虧欠了太子殿下與皇后娘娘,如今,娘娘已經死了,我不希望你與太子殿下產生隔閡。”
“母妃真是說笑了。”藍桉撫了撫眼角,笑道:“是父皇下的令,讓我與您長住拘芳殿,非召不得近御前,你如今說讓我不必在拘芳閣住下,您這是要趕我走?”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
“母妃只是喜歡清凈。”藍桉轉過臉來,直視蘭妃,“或者,換句話來說,母妃只是不想見到我罷了。”
“我,我沒有。”蘭妃心虛的別開眸子,“你這孩子心思真多,我只是怕你再被太子找麻煩,怕你被欺負。”
“是嗎?”藍桉好笑的扯開唇角,“我被欺負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母妃不知道嗎?”
蘭妃眸中一沉,不再言語。
藍桉果然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