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說來小六這孩子也可憐,
好不容易回了家,小林還是閉門不出。”
柳瓊華給燕無聲夾了不少菜,燕無聲悶頭吃著。
別人看來都是她化悲憤為食欲,都很可憐她。
但只有燕無聲自己知道,這菜是真的很好吃。
她動了動耳朵聽到“小林”兩字,疑惑半晌才想起來,晏府的林姨娘好像是晏輕寒生母。
晏輕寒本人是對生母抱過幻想的,但隨著死在回京路上這點念頭便散了。
以至于燕無聲回到晏府到現在都沒記起來林姨娘這號人。
晏懷山第四個姨娘,林書錦。
燕無聲不知道林書錦是個怎樣的人,為什么親生女兒回來也不愿意見人。
白姨娘入席一直都是很安靜的,但此時卻冷不丁道:“書錦已經十幾年都沒出過那院子了,這么多年誰能見到,
小六有時間可以去看看你母親,一直不出門我們也擔心她的情況。”
柳瓊華沒反駁,很明顯也是希望燕無聲可以去看看林書錦是什么情況。
燕無聲拿著筷子的手頓了頓。
她掃了一眼柳瓊華和白姨娘。
柳瓊華擔憂之意溢于言表,燕無聲看不出是真是假。
白姨娘卻神色淡淡,好像是隨口說了一件不打緊的事。
“林姨娘連六妹妹也不愿見嗎?六妹妹莫傷心,你若有事便盡管找姐姐們就是,我是你四姐姐青鸞,”青鸞穿著青綠色衣裙,燕無聲看了一眼便知這是裁衣坊手藝,晏青鸞說著又看了眼身旁少女,繼續道,“這是你五姐姐,翎歌。”
晏青鸞剛說完,晏翎歌便翻了個白眼:“不需要你解釋。”
燕無聲詫異挑眉,看來老四和老五關系并沒有多好。
但席上的眾人就像習慣了一樣,只有柳瓊華夾了一塊菜給晏翎歌,帶著輕微訓斥:“不準對姐姐不敬。”
晏翎歌看著柳瓊華為她夾菜,立馬露出笑:“知道了,母親。”
燕無聲看著面前一幕,有些沉默。
這時,坐在主位的晏懷山停下筷子,他看著燕無聲:“小六今年十五歲了?”
燕無聲:“是的,父親。”
“及笄了?”
“尚未。”
說到這,晏懷山笑著點頭:“十日后便是春分,是個好日子,
在那日辦及笄禮可好?”
燕無聲對這種禮儀無所謂,她回道:“小六聽父親安排。”
晏懷山貌似就是為了問這一件事來的,說完他便笑著起身:“這飯也吃的差不多了,天色不早,盡快休息。”
這話便是離席的意思了,燕無聲和眾人看著晏懷山離開,隨后便是柳瓊華和白姨娘也相繼離開。
長輩離開后,剩下的幾人中,晏長鳴多看了燕無聲幾眼。
燕無聲本就在家宴上端的淑女樣子累的厲害,此刻站沒站樣的抱著胸,隨意的看著晏長鳴:“二哥可有事?”
晏長鳴甩著袖子,眉眼間的陰鷙瘆人:“哥哥謝謝小妹回的禮,小妹好生休息才是。”
說完,晏長鳴也離開了。
晏飛鳶貌似和晏長鳴關系不錯,她沒和燕無聲說什么姐妹情長的話,看見晏長鳴走了便跟著離開了。
晏翎歌也沒說什么,她離開時并非回自己的院里,而是朝著柳瓊華院里去了。
燕無聲不解的看著,晏青鸞溫婉和煦的聲音便響起:“五妹妹是柳夫人收的養女,在饑寒落魄時被收養,對柳夫人的感情甚是深厚。”
這下燕無聲便懂了。
她細細看了一眼晏青鸞。
眉似柳葉,杏眼含情,小巧鼻子下,唇若櫻桃。
白皙臉頰泛著淡淡紅暈,一頭烏發柔順,整個人溫婉動人。
晏青鸞長相毫無攻擊性,本人的氣質也是偏溫柔的。
“五姐姐似乎和姐姐相處不太融洽。”
燕無聲靠在門框上,看著升起的月亮彎彎,散發著柔和的光。
她本不應該問這種隱私的問題的,剛入晏府一切闔該小心行事。
但晏青鸞貌似并沒有因為這個問題而感到冒昧,反而是溫和一笑,同燕無聲一起看著那月亮:“五妹妹入府遲了些,滿心都是柳夫人,自然對我是有些怨懟。”
說完,晏青鸞不等燕無聲說什么,便福了福身:“天色很晚了,妹妹早些歇息,我的院子就在妹妹旁邊,有事盡管找姐姐,妹妹夜安。”
她離開時,衣裙翻飛,月光也隨著她離開了。
燕無聲抬眸,看著陰云遮住的月光,眉頭皺起。
她沒弄明白晏青鸞這話的意思。
偌大晏府,人人都披著一張完美的皮。
對剛歸家的孤女極盡關切與問候,一幅家庭和睦的美景。
燕無聲看不出,究竟是誰,想害晏輕寒。
她回到自己的院子,看著嶄新的院門牌匾上,正靜靜的刻著“安和苑”三個字。
安和……
安分隨和么。
燕無聲輕呵一聲,啞然失笑片刻。
晏輕寒,做了十五年孤女,滿心期待回來的家。
等著她的卻是滿懷惡意的兄長,試圖害她的家人,心口不一的下人,和讓她安安分分的父親。
燕無聲平穩的內心掀起波瀾。
“孤身一人……可這感覺我上一輩子就體會到了。”她低聲呢喃。
燕無聲遣散下人去休息后,寬闊院落徒留她一人靜靜地倚著門前小柱。
月光重現時,她隱匿在陰影中的消瘦下頜被勾勒出來,身上仿佛披著無盡的孤寂。
前世十四歲一場大火燒毀她年少的家。
漂泊五年,一手建立了半蔭山。
她本以為自己有家了,卻沒想到十年后,又是一場大火。
燒了半蔭山,又燒死了她。
“也不知道那幾個逆徒在哪,和我半蔭山的女娘們是否安好。”
燕無聲直到夜半起了困意,才回房去了。
*
縱歌院內,沈明檐和崔子程兩人面色都不大好。
“你就這么讓那個小丫頭片子給耍了?”
崔子程語氣帶著冷意,額前碎發在眉間投下一片陰影。
沈明檐神色平靜如水,但周身卻莫名散發著一股冷氣:“意思是三日后平陽公主的春日賞酒宴,你不去了?”
晏長鳴也甚是煩躁:“若叫我爹知道我偷跑出去,必然家法伺候!”
屋內燭火明滅,崔子程不知想到什么,喉間溢出幾聲低沉的笑意:“她不是會武嗎,
晏二你想個辦法,十三樓明日花魁競選,讓那丫頭去十三樓,
之后我自有辦法收拾她。”
沈明檐聽這話,卻皺了皺眉:“你是想……
這會不會太過分了,畢竟她才是個十五歲的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