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舒姒正翻看著舒家在城中的鋪子賬本。近日首飾鋪子的收入極為不錯，舒姒也不吝嗇，特意給掌柜的和店內的員工都賞了銀子。
正在這時，門外就傳來陸三夫人的聲音。
陸瀾月定好了親事，正需要豐厚的嫁妝，可惜陸三夫人并沒有什么值錢的陪嫁來充門面，陸瀾月鬧得厲害，生怕自己比不過大房的幾個姑娘。
陸三夫人發愁的晚上都睡不著，最后突然想到自己幼時曾在舒姒母親家見過一副紅寶石頭面，最后成了舒姒母親的陪嫁。
舒家家財萬貫，自然不會將一個頭面放在心上。但對于陸三夫人來說那可不一樣了，畢竟她家中算說是官宦人家，可錢財自然比不上從商人家。
所以她只能舔著臉前來，舒姒如今住在陸家，應該不會不給她這個面子。
“姒姒在嗎？”門外傳來陸三夫人刻意放柔的聲音。自從舒姒來了陸家，也就是這幾日有求于自己才如此。
舒姒放下筆，心中對這位姨母的來意有了幾分清楚。畢竟前幾日她就來試探過自己帶來的珠寶首飾。她起身迎到門口：“姨母來了，快請進。”
陸三夫人臉上堆著笑，扶著丫鬟的手進來，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屋內看似簡樸實則貴重的陳設，最終落在舒姒身上。
她拉著舒姒的手在窗邊坐下，先是閑話了幾句家常，問了些起居是否習慣的客套話，隨即話鋒一轉，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愁容和為難：“唉，姒姒啊，姨母今日來，實在是……有件事想厚著臉皮跟你商量商量。”她嘆了口氣，“你也知道，月兒那丫頭，如今定了親事。這本是喜事，可……可我這當娘的，心里卻像壓了塊大石頭。”
舒姒端了杯茶水來，看來陸三夫人這次按耐不住來說明來意了，她只表面安撫了幾句，并不接茬。
陸三夫人繼續訴苦：“咱們陸家雖說是高門，但你也知道，三房……終究比不得大房二房根基深厚。姨母也不能幫襯幾分，這嫁妝……實在是捉襟見肘啊！那孩子心氣兒高，見大房幾個庶出姑娘的嫁妝都豐厚體面，這幾日在我跟前哭鬧不休，生怕自己嫁過去被夫家輕看了去……”她說著，還用手帕按了按眼角并不存在的淚花。
“聽聞瀾月表姐的未婚夫婿人品很好，姨母實在不必如此擔心。”舒姒語氣平淡，依舊看不出情緒。
陸三夫人見她不上道，只好把話挑明。
她臉上擠出更加親熱的笑容，身子微微前傾，壓低聲音道：“話雖如此，可到了婆家，姨母也遠水解不了近渴啊。好姒姒，姨母思來想去，能解這燃眉之急的，也只有你了。你還記不記得……你母親當年出嫁時，有一副頂頂漂亮的紅寶石頭面？那是我幼時在你外祖家見過的，真是流光溢彩，貴氣逼人！后來就成了你母親的陪嫁。”
她緊緊盯著舒姒的眼睛，繼續說道：“你們舒家富庶，你母親留下的好東西想必不少。姨母想著，那副頭面對你們家來說可能不算什么，但對月兒來說，卻是能撐門面的好東西！姒姒，你看……能不能看在咱們親戚一場，看在你母親和我幼時那點情分上，把那副頭面……先借給月兒添妝？等她風光出嫁，日子穩當了，姨母再想法子還你，你看可好？”
“借？”舒姒心中冷笑。陸三夫人這話說得漂亮，可“借”字后面那個“還”字，恐怕是遙遙無期。那副紅寶石頭面，是她生母留下的為數不多的念想之一，意義非凡，豈是錢財可以衡量？陸三夫人輕飄飄一句“不算什么”，就想將它據為己有，拿去給女兒充臉面？
舒姒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冷意。她若是不借，自己的婚事就捏在陸三夫人手中，怕是更難找到好人家。
若是借去了，那今日拿一件，明日取一件，哪里能留下來幾件呢？
不過幸好自己早就找好了后路，相信陸大夫人很快就能行動。
空氣凝滯了片刻。陸三夫人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眼神里多了幾分催促。帕子被攥緊，自己這么多天為給舒姒相看人家，舒姒心中難道就不急嗎，在這個關鍵時候，她肯定不會選擇得罪自己。
舒姒緩緩抬起頭，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為難和歉意。
“姨母，您說的那副頭面，姒姒記得。”她頓了頓，語氣帶著真摯的遺憾，“只是……實在抱歉，那副頭面，是姒姒母親的遺物。當年母親病重時，特意交代過，那是她留給姒姒唯一的念想，是要……是要給姒姒日后做嫁妝的。”
她看著陸三夫人瞬間僵住的臉色，目光憂傷，繼續說道：“姨母疼愛表妹的心，姒姒明白。只是母親遺命在前，姒姒實在不敢違背。若因此拂了姨母的好意，還請姨母……體諒姒姒為人子女的難處。”她微微屈身，姿態放得很低，但拒絕得滴水不漏。
陸三夫人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拒絕后的難堪和慍怒。她沒想到舒姒竟敢拒絕自己，難道她就不顧及日后嗎？
想到這，陸三夫人吐出一口濁氣：“如此，確實不能為人所難。姨母最近忙的暈頭轉向，怕是不能替姒姒相看人家了，姒姒還得稍微等上一等。”
這話明晃晃的威脅。倘若舒姒不愿意拿出那副頭面，就別怪自己讓舒姒待在這里，白白錯過了好的夫婿！
“姨母寬心，姒姒不急。”舒姒說著，眼神帶著一絲關切，把陸三夫人氣個半死。
“好，好的很。我的月兒當真可憐，連血脈相連之人也不肯幫上一分，既如此，那我就先走了。”陸三夫人驟然起身，幾乎維持不住平日的體面。
舒姒起身相送，姿態依舊恭敬。
陸三夫人沒再看她，扶著丫鬟的手，腳步略快地走了出去。那背影，帶著一股掩飾不住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