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姒并沒有察覺到幾人的目光,徑直走到了老夫人的鶴壽堂門外,可誰知嬤嬤上前攔住了舒姒說道:“舒姑娘,你來的不巧,老夫人剛剛睡下,不如先等一等。”
如今不過上午,陸老夫人怎么可能睡下。舒姒心中了然,定然是老夫人對自己的某些作為有些不滿,于是神色恭敬的說道:“那晚輩就在這里等一會。”
正值晴天,偌大的太陽掛在半空,照在人身上時間長了也有些熱,尤其是舒姒的四周并沒有可以乘涼的地方,她只能按耐住心中浮上來的熱意咬牙堅持。
不知過了多久,舒姒的后背出了汗,唇色也有些蒼白。齊嬤嬤從屋內走出來,見舒姒站在太陽底下,立馬斥責周圍的丫鬟:“人都是死的不成,舒姑娘頂著太陽站在這里多久了,不知道請人去亭子底下坐著嗎,要不是老夫人醒了我出來通傳一聲,你們一個個的是不是要讓舒姑娘站到天黑?”
烏泱泱的跪下了一大片丫鬟婆子,此起彼伏的求饒聲。齊嬤嬤并不理會,匆忙走到舒姒身邊笑著說道:“都是奴婢疏忽,竟然如此薄待舒姑娘,奴婢定然好好罰她們。”
舒姒勾起唇角并不計較,這不過是老夫人和她們演出來的,為的就是讓自己吃些苦頭,她自然不能得理不饒人,否則惹得旁人不快。
舒姒神色自若,搖頭說道:“不過是站上一會罷了,嬤嬤不必計較,你瞧,我連汗都沒有出呢。”
齊嬤嬤點了點頭,對著一院子的丫鬟說道:“趕緊謝謝舒姑娘,否則我定不輕饒。”
說完,齊嬤嬤帶著舒姒進了屋子。陸老夫人半闔著雙眼,手中摩挲著佛珠,聽到腳步聲時緩緩睜開眼睛說道:“齊嬤嬤,你出去。”
齊嬤嬤應了聲,帶著剩下的丫鬟出了屋子,順便把門關了起來。
舒姒瞧出氣氛不對,便猜出了陸老夫人可能猜出了自己在大房那里發生的事情。她思索幾分,便干脆利落的跪了下來,低聲說道:“老夫人,舒姒有錯。”
“哦,”陸老夫人垂眸看向舒姒,語氣毫無波瀾,目光如刀劍一般鋒利,“你倒是說說,你能有什么錯。”
舒姒心中如打鼓一般,震的她幾乎無法穩定下來,面對一個在深宅后院生活了多年權貴夫人的威壓,很難有人能穩定思緒。舒姒聲線毫無波瀾,說道:“舒姒不聽從姨母安排,為了自己的婚事擅自做主去了大房,用計使得大夫人對自己婚事上了心。”
話音剛落,舒姒磕了個頭,語氣變得柔軟無措:“舒姒已經知錯,無顏再待在陸府,求老夫人將舒姒趕出去,此經一別,還望老夫人康健萬福。”
聽出面前少女的害怕,老夫人摩挲著佛珠的動作一頓,長長的嘆了口氣,說道:“你實在莽撞,如果我是你,定不會行這步險棋。老大家的將畫像送出,你就一定能打包票自己第一時間拿到這些資料嗎?記恨你的人就不會存著什么心思,在你的婚事上面動手腳嗎?”
“樹敵太多,遲早是要遭到暗箭的啊。”陸老夫人說著,看向舒姒的眼神透著幾分懷念。
這孩子長得極為像她之前認識的一位故人,只不過時間太長,她也幾乎忘記了那人姓甚名誰,只記得模糊的眉眼。
陸老夫人目光復雜地落在舒姒的眉眼上,那眼神微微發亮,與她記憶深處某個模糊卻鮮明的身影重疊了。
“罷了,”老夫人手中的佛珠重新開始緩慢轉動,發出規律的“嗒嗒”聲,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起來吧。老身并非要趕你走。”
舒姒心頭猛地一跳,依言站起,垂手恭立,姿態依舊謙卑。她心中也有幾分疑惑,不明白自己不過是個身份低微的人,與陸老夫人實在是攀不上什么關系,況且還算計了陸府最為有前途的長孫,陸老夫人就這樣輕飄飄的放過自己?
這簡直難以置信。不過舒姒心中還是松了口氣的,只是陸老夫人的態度有些意外的。
“你今日這番算計,膽大,心細,也夠狠。”老夫人話鋒一轉,目光如炬地重新審視著舒姒,“知道利用老大家的看重孩子,性子高傲,也知道拿捏分寸,懂得見好就收,最后還知道到我這里來‘請罪’,以退為進。小小年紀,心思用到這份上,也算不易。”
舒姒的心懸到了嗓子眼,老夫人這番話,是贊還是貶?
“但是,”果然,老夫人語氣陡然轉冷,“舒姒,你要記住,陸府不是戲臺子,更不是你能隨意下注的賭場。你以為大房接了手就萬事大吉?那畫像送到各家夫人手里,是好是歹,是褒是貶,你可知曉?你若是憑著畫像決定了一輩子,豈不是荒謬。”老夫人冷哼一聲說道。
舒姒的臉色更白了一分。老夫人看得比她想的更深、更透。
“如此作為,將陸家兩房都得罪了個干凈。”老夫人語重心長,字字敲在舒姒心上,“你這一步棋,看似得了先機,實則把自己架在了火上烤,退路都沒留一條!”
舒姒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比剛才在太陽下暴曬更讓人難受。她只想著破局,想著抓住機會,卻忘了陸府這潭水有多深,忘了人心有多險。老夫人寥寥數語,就將她看似精妙的計劃撕開了一道道危險的裂痕。
她再次深深福下身去,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老夫人教誨,舒姒銘記于心。是舒姒……思慮不周,太過心急魯莽了。”這一次的認錯,比剛才跪著時,更添了幾分真切。
陸老夫人神色緩和幾分,將舒姒扶了起來。或許是緣分使然,即使得知了舒姒的手段,陸老夫人也難以生出幾分厭惡來,如此,自己就幫幫她。
“老三家對你做的事情我也清楚幾分,這是她做得不對,稍后我差齊嬤嬤去將畫像拿回來,給你參謀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