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文亞斯家族作為王國的三大巨頭之一,其”所居住的府邸,被王國的百姓譽為“軌道的交叉口”,在這兒如果伺候好自己的主子,飛黃騰達都是些微不足道的賞賜。只是吸血鬼們的脾氣各個出了名的怪,犯錯的仆從提著腦袋贖罪,都會被罵聲晦氣之后丟出府邸。
府邸的裝潢多為古典風,里面的家具裝飾各個價值連城,宏大的廊道內(nèi)有著許多收藏家們求而不得的真跡,吸血鬼們從不需要睡眠,所以白天的府邸富麗堂皇,日落之際就顯得破敗荒涼,夜深時就是死氣沉沉,陰森透骨的鬼屋。
“這點活都伺候不好,真當自己還是往日的高枝等人來攀?”體型高挺的婦女厲聲呵斥面前右臉紅腫的下仆,那婦女臉色極差,皺起的眉頭和鼻梁毫不彰顯著她的威嚴。
“對、對不起,女仆長,是我笨手笨腳。”下仆被嚇壞了,雙肩發(fā)抖,冷汗直流,匿在眼眶中的淚水于眼角匯集。她剛打碎一套價值不菲的茶具中的琉璃勺具,那是三少爺所用的茶具。
女仆長揮舞皮鞭,毫不留情的打在下仆青紫的手心上。她也不想打碎茶具,可府邸的高強度訓練,使她力不從心,一不小心就……
“啊!”下仆跪倒在地,她的雙腿因訓練發(fā)軟,到達極限不能站立而起,腦中萌生出各種各樣的極端想法。女仆長見此停下動作,將對方艱難地扶起,語氣也稍柔和下來,“幸而少爺并未怪罪下面,至于賠償,我會從你的月錢里扣。”這句話如根引線般鉆進下仆的心理防線中。
如果拿不到錢,她如何贖身逃離這座“地獄”,拿不到錢,她后半輩子就要被人當成狗來使喚對待。當初為何要打仗摧毀她的家庭,斬首她的父母,毀掉她的人生,太可恨!太可恥!
滔天的怒火沖陷理智,口中的嘶吼傾瀉而出,撓人利爪朝著女仆長襲來。無用的反抗使身體撞碎窗戶,女仆長半截身體懸掛在空中,雙腿被人用蠻力往外推,就快掉下去了!
黑金色的光刺噼啪的橫穿下仆的身體,從體內(nèi)往外冒出如園中的花叢。女仆長翻身躍起,單手扣住窗臺邊沿,依靠臂力翻越阻礙回到走廊,看著從黑暗中走出的少女,又看向腳下的血肉,語氣冷漠道:“你怎有閑工夫來找我?”
少女儀態(tài)端莊,一頭卷發(fā)在月光的映襯下熠熠生輝,伴著腳下小皮鞋噠噠聲來到女仆長面前行禮,同事,極具侵略性的嗓音響起,“三少爺將我安排去往大少爺身旁服侍,我是來同你道別的。”
女仆長嗤笑出聲,“你是不是招惹了他?芮西婭,大少爺身邊的下仆更換不在少數(shù),表面辭退的下仆都被處死沒有活路,就曾連那的女仆長也不能幸免于難。祝你好運,護好這條爛命吧。”
芮西婭·布萊爾彎腰道別,回到自己房間收拾行囊,去往新的仆房居住,莊園大的十分奢靡,要將這些東西搬去可真不容易,今晚注定不眠。
吸血鬼白天活動也很頻繁,他們是不用睡覺么?
芮西婭·布萊爾日出時便整理儀容,再去到她該侍奉的“新主人”臥房前,身旁站著兩排仆從,在大少爺出門后迅速進入房間進行今日清潔任務。
芮西婭·布萊爾收拾床鋪時,望向帳內(nèi)的床頭,蕾絲花邊枕巾蓋著蓬松柔軟的枕頭,在其下方有個突起的東西吸引住她視線。芮西婭·布萊爾秉持著少管閑事的心態(tài),手伸入枕頭下輕輕拿起異物——鑲嵌著紫寶石外殼的匕首,刀把形狀是倒掛十字架,其中心是存放寫血液的玻璃球。
身后的仆從碰到芮西婭·布萊爾胳膊,示意她快點收拾。芮西婭·布萊爾格外干練的手法迅速忙活,片刻后完成任務退出臥房前往餐廳服務大少爺。身處于此等家族中,上餐桌的不只是菜肴,還有“飯后茶談”新話題,互相控訴,鄙夷,嫌棄的氛圍散播開來。
“大哥身上壞習慣也該糾正糾正,哪有這樣虐待下人的?自己收斂不好脾氣,將他人的下仆調(diào)走折磨!”大少爺對面是三少爺,他放下刀叉,身旁仆從會意提盤送上顆人頭加強控訴,赤裸裸的挑釁。
“沒見過,想來是太愚笨,自己領罰去了。”大少爺垂眸瞥向身旁仆從,他身邊到底是人手太多,模樣一換再換。
忽地,他余光定在今早出門有過一面之緣的芮西婭·布萊爾,這女人突出的紅發(fā)他沒見過,應該剛換來不久,上吊梢的眼眉,鼻梁高挺,雙唇彎起,儀態(tài)端莊穩(wěn)重。女人身上透著與閣樓茍活的女巫氣息相同。
“那位紅發(fā)仆從也是你安排過來的?”大少爺直言不諱地問道,見三少爺默認下來。大少爺轉頭看向她,“你叫什么名字?”
突然被上司點名的芮西婭·布萊爾心中一緊,調(diào)整狀態(tài)報上名字,“芮西婭·布萊爾”。
閑談過后,大少爺帶著仆從離開餐廳,去往自己的書房。
途經(jīng)廊道時,因在餐廳出現(xiàn)的“小插曲”耗時太久,窗外太陽光輝漸顯,透過玻璃在地面上抹下痕跡,可惜美景實在撓人,大少爺手部裸露的皮膚被灼的疼痛通紅。見此情景,芮西婭·布萊爾從裙底拿出太陽傘,從隊伍后方移到大少爺身旁為其遮陽。
“萊恩特少爺,白日時分記得戴手套。”芮西婭·布萊爾嚴肅地提醒道。
萊恩特·伊文亞斯暗笑,對方女巫的氣息比餐廳時更為顯著,他左手隔著手套緊握著那只遺忘的手套。
書房白樺木大門上刻著紋路復雜的雕花,推開門映入眼簾是排排書柜和張長辦公桌,偌大的空間足以支持多人活動,但最終除被傳喚的芮西婭·布萊爾以外其他仆從止步于門外守候。書房里布局規(guī)整,采用典型的“回”字風格,最中間的辦公桌上面堆積大批公務堆積形成座山脈。二人面對面坐落于皮革椅的軟墊上,等待著對方開口。
萊恩特·伊文亞斯脫下獸毛領的大衣搭在椅背上,里面長袖花邊白襯衫上暗紋粼粼,眉星劍目,五官深邃和左眼下蘋果肌上的小痣使對方身上威壓稍減,雜念在這張臉上橫生,四周都變得模糊起來。這樣的想法被很快打破。
“街上販賣奴隸的商販不在少數(shù),你這樣的女巫是如何被抓到的?”萊恩特·伊文亞斯開門見山道。芮西婭·布萊爾面色僵硬一瞬,矢口否認自己女巫的身份。
萊恩特·伊文亞斯不慌不忙地拿出個鐵籠,里面是他飼養(yǎng)已久的白兔,他將籠子放到桌上,對著芮西婭·布萊爾說:“現(xiàn)在,你可以選擇火刑或者——,為這只兔子下咒。”極具蠱惑的聲音回蕩于芮西婭·布萊爾的耳旁,眼前這位少爺整治仆從方面手段十分了得,她不敢去賭,反問道:“如果下咒失敗呢?”
“生吃它。”萊恩特·伊文亞斯看向兔子。古書中記載的女巫大多為低級女巫,并不具備詛咒的能力。
芮西婭·布萊爾盯著籠中的白兔,她咽下口水,閉上眼冥想兔子的死法,再抬起眼時,口中神秘低語,“今晚——這只兔子將暴卒在萊恩特·伊文亞斯的床頭前。”
真是個十惡不赦的詛咒。
夜間,由于詛咒一事,芮西婭·布萊爾被安排在門外守夜。寒夜凄冷陰森,迫使她回憶今早枕頭下的匕首,吸血鬼枕下藏匿著能殺死同類的兇器,怎么想都古怪,會有人蠢到襲擊吸血鬼嗎?
圓月高懸于天,走廊黑魆魆的恐怖氛圍展露出異于白日的寧靜氣氛,狂風陰森詭譎地撲面而來。
吸血鬼夜晚沒有睡眠一說,那萊恩特·伊文亞斯在做什么?攜此疑問,芮西婭·布萊爾作怪的直覺指引她看向東側走廊盡頭,那兒似乎佇立著一個人。
黑影身型矮小,直沖芮西婭·布萊爾面門而來,同時萊恩特·伊文亞斯臥房門打開,黑影撞上厚實的木門后便倒地暈厥過去。
萊恩特·伊文亞斯?jié)M臉茫然,隨即將暴卒的兔子從房內(nèi)丟出,偏頭詢問芮西婭·布萊爾道:“你干的?”芮西婭·布萊爾滿臉無奈,解釋一通后才得以脫身。萊恩特·伊文亞斯順手將地上黑影同兔子拖拽到窗邊丟下樓,真是多災多難。
“那是索命之人嗎?”芮西婭·布萊爾有些疑惑。
“別擔心,”萊恩特·伊文亞斯輕拍芮西婭·布萊爾的肩膀以示安撫,又話鋒一轉,“你之前在蒂斯那擔任什么工作?”
蒂斯·伊文亞斯是三少爺?shù)拿M,那個整日貪圖享樂,游手好閑,嬌生慣養(yǎng)的小少爺,聽說家主之位的繼承權后,真以為自己能爭上多少財產(chǎn)。
芮西婭·布萊爾思索片刻,只說出其中一項職務:“送餐”。
“他不知道么?”萊恩特·伊文亞斯自言自語的背過身,又隨即招手示意芮西婭·布萊爾跟過去。
“您說什么?”芮西婭·布萊爾懷揣著疑惑跟上他的腳步,兩人一前一后漫步在走廊中。
來到古堡大廳的雕像后方,萊恩特·伊文亞斯俯身尋找著記憶中的符文,手指劃過雕像底座的花邊,停在最左邊的形似骷髏的紋路上。
他按下符文,樓梯間下方的石壁緩緩轉動,露出漆黑的廊道。深入廊道,腳踩石子聲回蕩在耳邊,潮濕的環(huán)境使得墻壁上生出苔蘚。芮西婭·布萊爾小心翼翼跟在萊恩特·伊文亞斯身后,不時的咽下唾沫。
廊道的盡頭是向上延伸的旋轉樓梯,萊恩特·伊文亞斯一踏上階梯,壁上的火炬燃出幽幽的火光,沿路向上二人沒有任何交流。她懼怕陌生的環(huán)境,他懼怕閣樓里的生物。
行至頂端,一扇破舊的老式木門佇立在眼前,萊恩特·伊文亞斯輕叩兩聲,木門移動時發(fā)出吱呀的響叫,二人走進木門,來到一間狹小簡陋的書房。
“歡迎二位的到來,老朽…已經(jīng)好久沒見到活生生的人了……”枯木般的嗓音響起,芮西婭·布萊爾循聲望去,是個黑袍老嫗。
“客套話就免了,您認識她嗎?”萊恩特·伊文亞斯走上前攙扶老嫗到芮西婭·布萊爾面前。
“…老朽已經(jīng)糊涂了,你的名字是?”老嫗拉起芮西婭·布萊爾的手停頓一瞬,轉過身從雜亂的桌案上翻找著東西。
老嫗拿出一卷泛黃到有異味的皮革紙擱到芮西婭·布萊爾手中。芮西婭·布萊爾也道出自己的名字:“芮西婭·布萊爾,敢問您貴姓?”她打開皮革紙,上面密密麻麻的古文圖案搞得她一頭霧水。
老嫗走到角落拿出串紅鈴鐺,皮革紙隨著鈴鐺搖晃節(jié)奏緩緩浮出內(nèi)容。
“世界上每類魔法都存在一定的體系:源魔法,高級魔法,中級魔法,低級魔法。總體分類為純種魔法、復合魔法和變種魔法。”
吸血鬼信息為傲的“埜魔法”,是由種族誕生起根據(jù)吸血鬼與血液性的關系而創(chuàng)造的野生魔法。最原始,最原種的“埜魔法”歸位“源魔法”一類。能夠被其他種族使用并融合其他魔法的稱為“復合魔法”。“源魔法”的原始符咒在原種族之外發(fā)生變化的魔法稱為“變種”魔法。種族內(nèi)有血脈傳承的人使用此魔法被稱作“純種魔法”。
然而,“巫”這個種族最為特殊,沒人知道這個種族是如何誕生的。她們不老不死,無法自我干預,最基本的生育需要依靠“——”來繁衍后代。所以“巫”種族內(nèi)的人,至今才只有幾千人口。
“巫”的魔法大多具備“毀滅”的性質,且損傷不可逆轉,是連世界都排斥的種族。可這個特殊種族,僅用短短幾十年間,便徹底抹除未來停滯在歷史的瀚海之中。
龐大的信息烙印在芮西婭·布萊爾體內(nèi),她美貌的臉龐浮現(xiàn)出黑金色符文和光斑,體內(nèi)如碎裂般快要炸開,她皺緊眉頭,神色痛苦的看向萊恩特·伊文亞斯。
萊恩特·伊文亞斯拿過皮革紙面色不善地還給老嫗,“您的手段還是如此毒辣,她身上的烙印該怎么消除?”
老嫗收起皮革紙,陰森森笑道:“急什么,老朽這還有更多關于女巫魔法的筆記,等到這孩子顯露能力,訓練時身體才能吃得消。”
“只是老朽沒有料到,她竟再次回到此處。”老嫗上前用帶有厚繭的手捂住芮西婭·布萊爾的雙耳,口中吟唱著陌生古語。
片刻后,芮西婭·布萊爾平復下來,身上符文消失,她抬起眼看著老嫗想要開口。老嫗搖著頭,湊到她耳邊低語幾句才起身。
“好了,每周抽兩晚時間來老朽這兒喝茶吧,芮西婭。”老嫗欣慰的撫摸芮西婭·布萊爾的頭,耐心囑咐道。
萊恩特·伊文亞斯在回去的路上關心起芮西婭·布萊爾的身體情況,三番兩次確定無礙后,二人于大廳分別。
鬧劇過后,生活始終如一的進行,不知不覺已在府邸待上五年之久。芮西婭·布萊爾在這段時間打探并了解自己“殘暴”的主子。
實際上,當初心狠手辣的一直都是嚴格控制萊恩特·伊文亞斯行為的父親,即將退位的家主,而他幾乎無時無刻活在父親如桎梏般窒息的監(jiān)視中,搞得負責陪同的芮西婭·布萊爾也有些神經(jīng)衰弱。雖作為最被寄予厚望的繼承人,但他十分抗拒這種厚望,就像在草原無憂飛奔的白馬被迫套上鞍,成為人胯下的騎物。
芮西婭·布萊爾的出現(xiàn),帶給他遠超乎理想之價值,請讓他爬出泥潭之中吧。
春意盎然的花園里,鳥兒在樹干上筑起暖巢,雛鳥頂破殼嘰嘰喳喳的向母求食。一道倩影坐落于旁邊,享受難得的愜意時光。
既然萊恩特·伊文亞斯被寄予厚望,身上必定有對應的籌碼。二少爺?shù)孤斆鞯暮埽米约旱娜嗣}和出色的能力,再加上與其他家族聯(lián)姻帶來非同小可的利益,成功掰回局面順利獲取必勝籌碼。
現(xiàn)下家主視線轉移,整日與萊恩特·伊文亞斯作對的蒂斯·伊文亞斯都消停下來了。
芮西婭·布萊爾想起前幾日早晨整理萊恩特·伊文亞斯臥室時,枕下匕首已被撤走,他幾十年間的擔驚受怕在此畫上休止符。奢求的精神放松已近在咫尺。
這般想著,輕風扶起她的鬢發(fā),為疲乏的精神送來安神香氣。漸漸地,一切都安靜下來,如此溫暖,如此美好。
早安,
芮西婭·布萊爾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