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之梔婚姻幸福,家庭美滿,卻在自己滿30歲生日時穿越了。
沒有系統,沒有空間,只有家徒四壁的她,和對她虎視眈眈的‘家人’
豐乾三十八年,青州川枯破龍膽,河洛皆竭,草木獸皮蟲蠅皆食盡。
“老大……”
烈日當頭,偌大的鐮村十室九空,餓殍枕藉,哀鴻遍野。
僅剩的那一戶,就是姜之梔投生的人家。
半個月前,也不知是誰先開頭,吃了一個尚在襁褓的嬰兒,那以后,鐮村的人就四處搶嬰兒吃,沒有嬰兒就吃小孩兒。
路過鐮村的一個道士見此情形,也不知是怎么操作,吃過人肉的村民皆無火自燃,永遠長眠于這座吃人的山莊。
姜家是如何幸免于難的,他們自己并不清楚,但那道士的身影成了他們夢中揮之不去的身影。
姜家五口人,大哥姜云再有大兒姜澈和女兒姜之梔,小弟姜濼和兒子姜涚。
姜之梔在前天上山挖樹根時突然暈倒,此時已經出氣多進氣少。
“大哥,我們也舍不得之梔那丫頭,可……我們也得活下去啊”
說話的人是姜濼,他聲音沙啞撕裂,姜之梔費力睜開眼睛,看見兩個瘦骨嶙峋的身影。
她在夢里以第一視角看完了這具身體所經歷的一切,真正的姜之梔在昨晚就死在了睡夢中,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但饒是她現在頭昏腦脹,手腳無力,聽見他們的話,也是忍不住膽寒。
許久,姜云面色依然平靜,只是嘴里喃喃“明天,就明天。”
話閉,姜云不敢回過頭看身后的女兒。
吃了爹娘,吃了晚兒,吃了弟媳,如今……還要吃自己的女兒。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活著,行尸走肉一般。
他的淚已經流干,心已麻木,求了無數次老天爺,只賜一場雨,讓他們得以茍活。
姜云松了口,可姜濼也沒有喜色,瞳孔在陽光下泛著灰白色。
他還得再去找找有什么可以果腹。
自從村民都死后,這個村子比從前更加寂靜。
樹根沒人搶,觀音土也沒人搶,都沒人搶,也沒人活。
姜之梔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穿越,但眼前的一切讓她從心底膽寒,從沒想過自己的死法會是餓死。
剛剛外門兩人的對話她幾乎瞬間秒懂,她沒辦法想象自己像個牲口一樣,被人割脖子放血的場景。
這里就像……人間煉獄
她此時好像一只腳邁入了鬼門關,她沒有力氣動彈,也沒有系統還有空間。
這具身體有九歲,細胳膊細腿沒有一點力氣,雖然身體動不了,但她思維卻是異常活躍。
她想起自己在現代減肥,有一種減肥方法是辟谷。
她不知道辟谷能不能解救她現在境況,但她知道沒有別的路走。
她張開嘴,大口吸空氣,像吃東西一樣吞入腹中,感受食物在身體里的位置,有意識將它送入胃中。
不知吃了多久的空氣,只見姜之梔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
一晚,她只有一晚的時間。
姜之梔嘴唇已經干裂,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她好像嘴巴里開始分泌口水了。
姜之梔不敢耽誤,她早已將胃填滿,按照老師教的方法,她將氣沉入丹田,直到丹田微微發熱。
姜之梔身體開始恢復氣力,卻還是手腳無力,她試著將氣送入身體各個角落,包括各個臟器。這是沿用冥想的方法。
一瞬間的恍惚她好像回到了家。
八十平米的房子被她布置的簡單又溫馨,三歲的女兒坐在地毯上搭積木。
“小之梔,來吃西瓜,今天下班,看見外面的西瓜五毛一斤,快來嘗嘗這西瓜味道怎么樣”清俊的面容逆著光,有一瞬間的恍惚,又漸漸清晰。
姜之梔腦子慢半拍,眼淚就先下來,她兩步跑過去,抱住吃西瓜的林俊諺,哇得哭出聲“老公,我做了好可怕的噩夢,我夢見自己穿越了,天亮我就會被吃,老公,我好害怕,還好那只是個夢。”
姜之梔哭了很久,卻沒等來預料當中的安慰聲,她睜開眼,懷抱成空,周圍一片漆黑。
她看見不遠處的女兒朝著她說什么,卻怎么也聽不清。
女兒好像很傷心,從沒見她哭那么傷心。
看著乖乖巧巧的女兒哭成那個樣子,心口一陣鈍痛。
姜之梔思緒混亂,卻又異常清晰“不對,不對。這才是夢”
“之梔,之梔”是林俊諺的聲音
“老公,老公,我真的穿越了嗎?老公你在哪兒啊。”
“之梔,活下去,活下去,我們還可以再見面,之梔,加油。”
林俊諺的聲音越來越遠,自己想追卻手腳無力。
耳邊有些嘈雜,聲音在夢的邊緣逐漸清晰,那是一陣哭泣聲。
“大哥,大哥你怎么這么糊涂啊大哥。”
姜之梔努力睜開眼,茅草的屋頂映入眼簾,自己身下是稻草鋪的木板,對面的門大敞,外面天際漸白,照亮了門口的枯樹。
姜之梔努力從床上爬起來,她沒有鞋,光著腳走在粗糲的地面,卻也不嫌硌腳,循著哭聲她走到另一個房間。
姜濼抱著一個成年男子哭得泣不成聲,仔細一看,卻沒有眼淚。兩個十歲大的孩子相互抱著蜷縮在角落,眼神空洞麻木,并沒有因為床上的人死而讓他們感到傷心。
姜之梔敏銳從兩個小孩子身上捕捉到淡淡的死氣,這天災好像磨滅了小孩兒生的希望。
姜之梔撿起地上的血衣,上面是姜云死之前的手書。
“二弟,大哥堅持不下去了,原諒自私的大哥將未來的重擔交于你手,若有來世,大哥愿結草銜環。”
姜濼漸漸恢復了神智,他麻木脫掉姜云的衣服,后想起什么對屋子里的他們說“你們出去,把門關好。”
姜澈和姜涚拉著姜之梔走出去。
姜之梔看著寸草不生的鐮村,恐懼從心底升起,她知道姜濼在里面干什么,她也知道等他從里面走出來自己會干什么。
她沒有辦法接受,只看姜澈和姜涚四處撿木柴,他們眼神空洞,手腳也干裂,瘦小得好像風一吹就會倒。
太恐怖了,這簡直就是人間煉獄。
姜之梔瘋了似的跑出鐮村,一路上土地干裂,連黃土磊的房屋都倒了一大片。
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但她知道,自己不想吃人肉,也沒辦法看見人被開膛破肚的畫面。
鐮村是個山村,炎熱的天應是盛夏,卻無鳥獸鳴叫,樹葉枯黃整個人間,好像已經被老天爺判了死刑。
姜之梔環看群山,頭暈目眩,暈眩過后她的眼睛被一處翠綠所吸引。
翠綠……
姜之梔朝著翠綠的地方走過去,太陽也漸漸升起,照在身上好像要把人烤干。
姜之梔越走越無力,好像回到了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她躺到一棵不太茂密的大樹下,此時的她感覺不到餓,就連痛都慢慢變得麻木。
姜之梔知道自己快死了,難道就這樣死了嗎?
她想起昨晚自己也是這種感覺,后來靠服氣撿回了一條命,想著她有意識得將空氣吞入腹中。
可烈日下的空氣,與傍晚的空氣有所不同,姜之梔靠著本能吞咽,因為饑餓思維變得遲緩,意識到不對勁已經來不及。
姜之梔感覺腹中好像有一團火燃燒,她捂著肚子輕聲呻吟,只覺得腹中的火快要將她烤干。
“要死了嗎?死了……會回家嗎?會不會現在自己只是進入了第三層夢境,只要死了就可以回家?”
姜之梔感覺能夠清晰感受到五臟六腑的灼傷,極致的疼痛讓她思維異常清晰,她想起自己從前上班起不來,總是重復夢見自己起床,一次比一次真實,也許這次也是一樣呢?
就她在絕望之至時,忽而間一陣涼意襲來,清涼至極的風包裹著她的身體,她敏銳意識到什么,重復之前服氣的動作,清涼的氣體順著食道往下,所過之處臟器好似煥然一新,甚至更具活力。
然而腹中灼氣數量太多,姜之梔立馬吸一大口與之對抗,也不知過了多久,姜之梔感覺自己四肢百骸都無比通透,就好像重新活了一次。
原本服氣只到丹田,如今更是可以全身流轉,奇異的感受甚至可以讓她耳聰目明。
她緩緩睜開眼,只見一道身影站定在不遠處,聲音傳來“你這娃娃從哪里習來的功法。你可這真陽之力與你體質相克,我再晚來這一時半刻,你可就烈火焚身而死啊。”
姜之梔努力眨眼,逐漸面容清晰,只見那人鶴發童顏,背上背了一把劍,青衣長衫,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瞬間,很多信息從她腦中流過,幾乎是一瞬,她明白那人是她現在唯一的希望。
她也沒心思再想別的,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跑去那人身邊,拉住他的袖子“仙人,您是仙人來救我了嗎?”
那人也不覺姜之梔行為冒犯,只微笑道“我乃紫云山上的鴻楊真人,你可愿隨我去紫云山,做我門下一個灑掃小童?”
姜之梔沒有猶豫立馬應答“愿意,我愿意。”
鴻楊真人滿意點頭“好,好,既如此,你便隨我走吧。”
話音落,鴻楊真人衣袖一揮,姜之梔只覺身體一輕,再一看只見身上那塊粗布麻衣不知去了哪兒,取而代之的是白色束口長裙,頭上臟亂的頭發也變干凈,一根白色絲帶系上所剩無幾的頭發,腳也穿上了鞋。
天吶
姜之梔不由得感嘆,然而下一瞬自己離地而起,飛上萬米高空。
鴻楊真人笑道“也是你這小孩兒命不該絕,你身后那座山出了一只百年火蛇,不去修真界渡劫,反而跑到凡人界吸取此地生機,害得我大老遠跑來”
姜之梔一邊感嘆這奇異的視角,一邊死死抓住鴻楊真人的衣袖,卻不敢再近一分。
只見鴻楊真人話風一轉問“還沒問,你這娃娃叫什么名字”
姜之梔忙里抽空回道“我叫姜之梔,真人叫我之梔就可以了。”
鴻楊真人見她又是新奇又是害怕,突然想起什么問“那引氣入體的方法,誰教你的?歸屬于哪門哪派?”
引氣入體?
姜之梔倒是驚訝,小說里引氣入體都是感應周身靈氣,我囫圇吞下居然也可以引氣入體?
回過神來立馬回答“家里鬧災荒沒啥可以果腹,實在餓了就吞吐空氣,發現此法有用就一直堅持,誤打誤撞罷了。”
鴻楊真人聽完恍然大悟“原來如此,看來你這小娃也是有點氣運在身”
話罷也沒再閑聊,只見沒一會兒,他們好像來到天際的邊緣,世間山川河流在此刻的視角,猶如螻蟻一般。
“小孩兒,跨過這道坎,你也許永遠到死都不會再來這凡人界,你可想好了。”
姜之梔此時站在這蒼穹之上,心卻異常平靜,無思無想,無善無惡。
“想好了,我于這世界,并無留戀。”
“好”
只見鴻楊真人手起掐訣,與他們平行的空間,浮現金色法文,隨后金光乍亮。
恍惚間,姜之梔好像又回到了那個破敗的土屋。
與之前截然相反的是,屋中不再家徒四壁,有木桌,木椅還有……
“嬸嬸,嬸嬸,我這里有梨,妹妹可以吃嗎?“
一個蘿卜大的小豆丁捧著比他手掌還大的梨,屁顛屁顛跑來邀功似的獻寶,他一雙眼睛又大又亮,填滿小孩兒該有的童真。
而我卻窩在一個女人的懷里,眨巴著眼睛,咿咿呀呀的手舞足蹈。
這時耳邊傳來女人悶悶又顯溫柔的聲音“涚兒來啦,妹妹不吃梨哦,要等妹妹長大才能吃梨哦。“
小豆丁期待的眼神慢慢變得失落,不死心的問“那妹妹什么時候可以長大呢?”
女人眉眼彎彎,看向襁褓中的嬰兒回答“等門口的梨樹再結一次果子的時候,妹妹就可以吃了。”
小豆丁長大了嘴巴,露出潔白的牙齒“啊,那還要等好久的。”
姜之梔懵懵懂懂看著眼前肉嘟嘟的孩子,越看越熟悉,姜之梔想著,突然腦子里閃過骨瘦嶙峋的孩子,對生死麻木到極致,甚至透露出一絲死氣的孩童。
“不對,我怎么還在這里,我要走,我要離開這里”
姜之梔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氣,努力想要掙開束縛她的那層無形暗網。
“嬸嬸,妹妹在干嘛啊?”
“妹妹累了,想要睡覺”
“我不是,不是這里的姜之梔,我生于21世紀,是華夏兒女,我有丈夫,有孩子,我不屬于這里不屬于。”
姜之梔蓄力掙脫,頭腦中閃現從小到大的點點滴滴,最終畫面定格在產房中,丈夫溫柔抱著孩子的畫面。
那一刻,體內好像有什么松動,剎時力量自丹田起,頭腦一片空白,耳邊聲音由遠及近。
“大師兄,你帶回來的那個凡人好像要醒了。”
姜之梔意識已經清醒,她能聽見外面的對話,甚至能感受到有道靈氣游走在她體內
只聽見鴻楊真人長舒一口氣,感嘆到“那道鬼門關算是過了,只是凡人體質與我們終是不一樣,這段時間結界不能開,等她身體能夠完全適應再說吧。”
這時另有一道聲音,大概是個十幾歲的女孩,她話語間好像有些失落“好吧,還得等,以這凡人的速度,不堪大用。師兄要不把她給我小白當口糧吧。”
鴻楊真人不悅“好了,小師妹。這女娃娃體質有趣,師兄還想再觀察看看。”
那小師妹頓時不樂意“一個凡人有啥好看的,修煉無望,體質也差,不受天道眷顧的物種,小白吃了還怕拉肚子,哼。”
說罷也不等鴻楊真人再開口,就先一步離開。
鴻楊真人無奈嘆息,轉而好像感受到了姜之梔意識波動,說“修真界與凡人界天差地別,你若只想群求庇護,日后不走出綠幽道,我自可保你萬無一失。”說罷便離開屋內,順帶著關上門窗。
姜之梔知道他的話是說給自己聽,但心中被他們的對話攪得心亂如麻:原來電視劇里的修煉門派,都是假的。
她能夠預想到日后生活的艱辛,想起夢中林俊諺的話,心中又燃起一絲希望。
姜之梔明白,她得忘了過去,忘了過去所有經歷,包括對世界的認知,對自己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