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三月,草長鶯飛,本該是個踏青的好時節。
可五歲的云璃小殿下,此刻正像只迷途的粉色小蝴蝶,撲棱著綴滿細碎晶石的裙擺,在一片越來越幽深、越來越安靜的樹林子里打轉。頭頂上密密匝匝的枝葉幾乎遮住了所有的天光,只漏下幾縷慘淡的綠影,在地面腐朽的落葉上投下詭異的圖案。空氣又濕又冷,沉甸甸地壓在身上,帶著一種泥土和久遠時光混合的腥氣。
“嗚…娘親…阿娘你在哪里呀?”軟糯的童音帶著哭腔,在死寂的林間回蕩,很快又被無形的沉默吞噬。她的小靴子踩在厚厚的腐葉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輕響,是這片死地唯一的活物動靜。
不知走了多久,也許只是短短一瞬,在孩童的認知里卻漫長得可怕。前方豁然開朗,卻又陷入一種更深的幽暗。那是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水面平滑如墨玉,倒映著上方嶙峋的怪石和垂下的枯藤,沒有一絲漣漪。潭水邊緣,靠近陡峭的巖壁處,矗立著一座巨大的、半透明的晶體,形狀奇特,像是一口被遺忘在光陰角落的棺材。晶體表面刻滿了繁復而黯淡的紋路,古老又神秘,隱隱透出微弱的、冰藍色的幽光。
這光,像極了魔宮里那些會跳舞的、漂亮的月光石。
小云璃的眼淚瞬間收了回去,圓溜溜的紫葡萄眼睛里只剩下純粹的、亮晶晶的好奇。她跌跌撞撞地跑過去,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晶體前顯得格外渺小。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試探性地戳了戳那冰涼的晶壁。
“咦?冰冰的,亮亮的…”她歪著頭,努力想看清晶體里面模糊的輪廓,“里面是什么呀?大寶石嗎?”
那輪廓似乎是個躺著的人形,很高大,卻看不真切。
小孩子的耐心向來稀缺。戳了幾下沒反應,云璃有點不高興了。她嘟起粉嫩的小嘴,決定采取更直接的方式。她往后退了兩步,深吸一口氣,然后使出吃奶的勁兒,像一顆粉色的炮彈,猛地朝那晶壁沖了過去!
“嘿——呀!”
咚!
一聲悶響,并不驚天動地,卻帶著某種碎裂的、清脆的余韻。
預料中的堅硬撞擊感沒有傳來,腳下的支撐物驟然消失,小身體猛地往前一栽。失重的恐慌感瞬間攫住了她,她下意識地揮舞著小手,口中發出短促的驚呼:“哇啊——!”
想象中的冰冷潭水并未將她吞沒。她落入了一個堅硬、冰冷,卻帶著奇異觸感的“地面”。不,更像是砸在了一個人的身上。小臉結結實實撞在一片冰涼光滑、帶著細微起伏紋路的“布料”上,鼻尖縈繞著一股極其清冽、又極其古老的氣息,像是被冰封了千萬年的高山雪松。
她懵懵地抬起頭。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極其寬闊的、冷玉般的胸膛,覆著一層同樣質地的銀灰色軟甲。視線再往上,越過線條凌厲的下頜,她對上了一雙剛剛睜開的眼睛。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啊!
深邃得仿佛吸納了宇宙初開時所有的黑暗與星光,紫羅蘭色的瞳仁深處,沉淀著亙古不化的寒冰,以及足以將天地萬物都凍結的煞氣與暴戾。那眼神并非渙散,而是帶著一種從漫長死亡沉眠中驟然驚醒的、毀滅性的迷茫與震怒。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凍結。
云璃忘記了害怕,忘記了哭泣,只是呆呆地望著那雙攝人心魄的紫色深淵,小嘴微張,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漂亮”景象震住了。
一只冰冷、骨節分明得如同玉石雕琢的大手,帶著一股能輕易捏碎山巖的力量,驟然扼上了她纖細的后頸。那觸感冰涼刺骨,激得小云璃猛地一哆嗦。哪來的螻蟻?”男人的聲音低沉沙啞,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從萬載玄冰深處摩擦擠壓而出,帶著沉睡太久后的滯澀,更帶著一種睥睨眾生的漠然與暴虐,“擾吾沉眠…本君沉睡之時,你祖奶奶的祖奶奶,都尚未出生。”
那冰冷的指腹微微收緊,帶來一絲窒息的威脅。紫眸中的煞氣翻涌,如同暴風雨前壓抑的雷云,只需一個念頭,就能將掌下這脆弱的小生命碾為齏粉。
死亡的陰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籠罩在五歲的云璃頭上。
然而,孩童的直覺有時精準得可怕。那雙紫羅蘭色的巨大眼睛里,除了翻騰的怒火和凍徹骨髓的寒意,似乎…似乎還有一點點別的?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被強行從無盡長眠中拽醒的茫然?就像她睡得正香時被奶娘強行抱起來,也會懵懵懂懂地發一會兒呆。
這一點點極其細微的“懵懂”,成了小云璃本能里的救命稻草。
后頸上的手指還在收緊,帶來一陣陣微痛。云璃沒有哭,也沒有掙扎。她只是眨巴著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像受驚的蝶翼般撲扇著,里面清晰地映出男人冰冷俊美到不似凡物的面容。然后,她做出了一個讓那雙紫眸中翻騰的煞氣都為之凝滯的動作——
她費力地從自己隨身那個鼓鼓囊囊的小荷包里,掏出了一樣東西。
一根糖葫蘆。
紅艷艷的山楂裹著晶瑩剔透、幾乎要流淌下來的糖殼,在周遭幽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誘人,散發著純粹的、甜絲絲的、屬于人間煙火的氣息。這是娘親帶她來人間時買的,她一直沒舍得吃完。
小云璃使出全身力氣,踮起腳尖,努力將手里那串鮮艷欲滴的糖葫蘆,精準地、毫不猶豫地塞進了男人微啟的、線條冷硬的薄唇之間!
冰涼的糖殼猝不及防地貼上唇齒,甜膩濃烈的滋味瞬間在冰冷的口腔里炸開。
男人那雙翻涌著毀滅風暴的紫眸,猛地一縮!瞳孔深處,那萬年不化的寒冰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不合時宜的甜蜜狠狠撞擊了一下,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裂痕。他扼在她后頸的手,下意識地松了半分力道。
“漂亮哥哥,”小云璃趁熱打鐵,聲音又軟又糯,帶著全然的信賴和理所當然的邀請,仿佛剛才差點被掐死的不是她自己,“這個可甜啦!璃兒最喜歡吃了!你嘗嘗!”她的小手還固執地舉著那串糖葫蘆,圓溜溜的眼睛里盛滿了期待的光,亮得驚人,“這里好黑,好冷,璃兒迷路啦!跟璃兒回家好不好呀?璃兒的家可大可漂亮啦!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那甜得發齁的滋味還在舌尖頑固地盤踞,霸道地驅散著口中沉積萬載的冰冷與血腥氣。玄燼,這位曾令諸天仙神聞風喪膽的遠古戰神,第一次體會到了什么叫“措手不及”。
他活了不知多少萬年,經歷過尸山血海,看慣過陰謀詭譎,也曾在神魔大戰中力挽狂瀾,更被無數強敵聯手封印于此。漫長歲月磨礪出的,是心如磐石,是殺伐果斷,是視眾生如草芥的孤高與漠然。
可偏偏,沒有哪一卷上古秘典、哪一場驚天戰役,教會過他該如何應對一個迷路的、不知死活的小崽子,以及她不由分說塞進嘴里的糖葫蘆。
那粘稠的糖漿,簡直是對他戰神威嚴最徹底的褻瀆!
紫眸中的風暴重新凝聚,比之前更盛,帶著一種被冒犯的、難以置信的震怒。他喉結滾動,正欲將那團甜得發膩的東西連同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東西一起震開——
“唔…好甜!”小云璃卻仿佛完全沒感受到那迫人的殺氣,小臉上綻開一個純粹又滿足的笑容,甚至還伸出粉嫩的小舌頭,意猶未盡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仿佛在回味那串被她“分享”出去的糖葫蘆的美妙滋味。
那笑容,毫無陰霾,像初春第一縷毫無防備的陽光,直直地撞進那雙沉淀了太多血腥與黑暗的紫色深淵里。
玄燼那凝聚到巔峰的煞氣,如同被一根無形的針戳破的氣球,驟然一滯。掐在她后頸的手指,徹底松開了。
他垂眸,看著這個還不到他大腿高的小東西。粉色的裙子沾了泥,小臉蛋上還掛著淚痕,可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帶著一種全然的、沒心沒肺的信任和…賴定了他似的執著。
“家?”他開口,聲音依舊低沉冰冷,卻少了那份欲擇人而噬的戾氣,多了幾分審視的意味。他緩緩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間將周圍本就暗淡的光線徹底遮蔽,投下巨大的陰影,將小小的云璃完全籠罩其中。銀灰色的戰甲覆蓋著勻稱而充滿力量感的軀體,銀色的長發如同流淌的月光,披散在寬闊的肩背,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拂動。
一股無形的、源自遠古洪荒的磅礴威壓,如同沉睡的巨獸緩緩蘇醒,無聲地彌漫開來。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鉛塊,周遭的枯藤怪石在這威壓下瑟瑟發抖,發出細微的呻吟。深潭墨玉般的水面,第一次劇烈地波動起來,漾開一圈圈不安的漣漪。
云璃仰著小腦袋,脖子都酸了,才勉強看清他的全貌。真的好高啊!比魔宮里最高的柱子還要高!銀色的頭發在幽暗中也閃閃發光,像魔界最漂亮的月光石瀑布!她非但沒有被這恐怖的威壓嚇退,反而更加興奮了,小臉上滿是撿到寶的雀躍。
“對呀對呀!回家!”她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小手極其自然地伸出去,一把攥住了玄燼垂在身側、冰冷堅硬的幾根手指。那觸感,像握住了一塊剛從冰河里撈出來的玄鐵。
玄燼的身體幾不可察地一僵。
那雙紫眸深處掠過一絲極其罕見的錯愕。自他誕生以來,除了冰冷的兵刃和敵人的鮮血,從未有任何生靈敢如此輕易地觸碰他。更遑論是這樣一個脆弱得他吹口氣都能碾死的小東西。
小云璃卻渾然不覺自己正握著怎樣一尊煞神的手指。她只覺得這“漂亮哥哥”的手好涼,好硬,但沒關系!她的小手暖和!她用盡全身力氣,努力想拖著這尊巨大的“人偶”往外走,小臉蛋都憋得微微泛紅。
“走嘛走嘛!璃兒帶路!阿娘找不到璃兒,該急哭啦!”她一邊用力,一邊還不忘絮絮叨叨,仿佛在哄一個不聽話的玩伴。
玄燼垂眸,看著那只緊緊攥著自己幾根手指的、白白嫩嫩的小手。那點微不足道的力道,對他而言連微風拂面都算不上。可那掌心的溫熱,卻透過冰冷的戰甲指套,異常清晰地傳遞過來。
一種極其陌生、極其荒謬的感覺,順著那被握住的手指,悄然爬上心頭。像是沉寂萬年的冰封湖面,被投入了一顆小小的、滾燙的石子。
他沉默著,沒有掙脫。
高大的身軀如同山岳,任由那個不及他腿高的粉團子,使出吃奶的勁兒拖拽著。他邁開了步伐,每一步都沉穩而緩慢,刻意收斂著力量,以免一個不小心踩碎了腳下那努力拖拽他的小東西。
于是,幽暗死寂的禁地深處,出現了一幅堪稱詭異的畫面: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吭哧吭哧地拖著一尊散發著遠古兇煞之氣、銀發紫眸的高大神祇,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有光的方向挪動。巨大的陰影和渺小的身影,形成鮮明到荒誕的對比。
當他們終于踏出那片陰冷死寂的密林,重新沐浴在溫暖明媚的陽光下時,小云璃長長地、滿足地舒了一口氣,小臉上洋溢著勝利的笑容:“看!璃兒找到路啦!”
玄燼微微瞇起眼,適應著久違的陽光。紫眸掃過遠處隱約可見的人間城池輪廓,又落回身前這個累得小臉紅撲撲、卻兀自得意的小東西身上。一絲極淡、極復雜的情緒,在他冰冷的眼底深處一閃而逝。
魔界,森羅殿。
空氣凝重得幾乎能擰出水來。魔尊云芷,一身玄色滾金邊的華貴宮裝,端坐于森羅萬象的黑曜石寶座之上。那張足以令六界失色的絕美容顏,此刻卻籠罩著一層寒霜。下方跪伏著幾個魔將,頭顱深埋,連大氣都不敢喘。殿內侍立的魔侍們更是噤若寒蟬,恨不得將自己縮進陰影里。
“廢物!”云芷的聲音并不高,卻帶著凜冽的威壓,如同冰刃刮過每一個人的神經,“連個小殿下都看不住!人間界那么大,若璃兒有個閃失,爾等萬死難辭其咎!”
“屬下該死!”為首的魔將聲音發顫,“屬下等已加派人手,翻遍附近所有城鎮山林,定、定會找到小殿下!”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陣清脆的、噠噠噠的腳步聲,伴隨著一個軟糯歡快的童音,由遠及近:
“阿娘!阿娘!璃兒回來啦!璃兒還帶了個‘漂亮哥哥’回來!”
這聲音如同天籟,瞬間打破了殿內死寂的凝重。云芷眼中寒冰驟融,猛地從寶座上站起,身形一閃,已化作一道玄色流光掠至殿門。
“璃兒!”
當看到那個蹦蹦跳跳沖進來的粉色小身影時,云芷懸著的心終于落回實處。她張開雙臂,正欲將失而復得的寶貝女兒緊緊擁入懷中——
她的動作,卻硬生生頓在了半空。
目光越過小云璃的頭頂,牢牢鎖定了緊隨其后踏入森羅殿的那道身影。
高大,挺拔,如山岳淵渟。銀灰色的古老戰甲覆蓋著充滿力量感的軀體,每一道紋路都沉淀著歲月的滄桑與殺伐之氣。銀色的長發如同凝固的月華,隨意披散。最令人心悸的是那雙眼睛,深邃的紫,冰冷、漠然,仿佛囊括了宇宙洪荒的寂滅,視線掃過之處,連森羅殿內熊熊燃燒的幽藍魔火都似乎黯淡了幾分。
一股無形卻磅礴浩瀚、令人靈魂都在戰栗的威壓,隨著他的踏入,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瞬間充斥了整個森羅大殿!空氣仿佛被抽干,又仿佛被灌滿了沉重的水銀。殿內所有魔將、魔侍,包括云芷本人,都感到心臟被一只無形巨手狠狠攥住,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本能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四肢百骸!
時間仿佛凝固了。
唯有小云璃,毫無所覺,像只歸巢的快樂小鳥,一頭撲進了母親懷里,獻寶似的指著身后那個巨大的身影:“阿娘你看!璃兒撿到的!漂不漂亮?璃兒請他吃糖葫蘆,他就跟璃兒回來啦!”
清脆的童音在死寂的大殿中顯得格外響亮。
云芷抱著女兒溫軟的小身體,目光卻死死釘在玄燼身上,那張足以魅惑眾生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近乎呆滯的空白。身為魔尊,她統御萬魔,見識過無數強大存在,可眼前這位…這身古老的戰甲,這銀發紫眸,這幾乎要壓塌整座魔宮的恐怖威壓…再加上璃兒口中那“沉睡之地”…
一個只在最古老、最禁忌的魔界秘典中才偶有提及的名號,帶著無邊的血腥與神威,如同驚雷般在她識海中炸響!
遠古…戰神?!那個傳說中在神魔紀元終結一戰,以殺止殺,最終被諸天仙神聯手封印的…煞星?!
他怎么會在這里?!還被璃兒…用一串糖葫蘆“撿”了回來?!
玄燼的目光淡淡掃過殿內噤若寒蟬的眾魔,最終落在云芷身上。那雙紫眸里沒有任何波瀾,仿佛看到的只是一群螻蟻。他的視線在云芷抱著小云璃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隨即移開,似乎連開口的興趣都欠奉。
大殿內落針可聞。
小云璃仰著小臉,看看母親震驚到失語的表情,又看看身后“漂亮哥哥”那副生人勿近的冰冷模樣,小小的腦袋瓜轉了轉,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扯了扯母親的衣袖,用自以為很小聲、實則整個大殿都聽得清清楚楚的軟糯聲音解釋道:
“阿娘別怕!漂亮哥哥雖然看著冷冰冰的,但他不兇的!真的!璃兒請他吃糖葫蘆,他都沒生氣!他還讓璃兒拽他回家呢!”說著,她還用力點了點小腦袋,以增加說服力。
云芷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和幾乎要沖破喉嚨的尖叫。她摟緊了懷里的女兒,目光復雜萬分地再次看向玄燼,喉嚨有些發干,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璃兒…你、你告訴娘親,這位…這位貴客,是…?”
她實在無法將三個荒誕的字眼說出口。
小云璃卻完全沒有這份顧慮。她大眼睛忽閃忽閃,充滿了小孩子特有的、理直氣壯的占有欲,小奶音清脆又響亮地宣布:
“是璃兒撿回來的呀!璃兒在好黑好冷的地方找到他的!他以后就住在我們家啦!”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像是在宣告所有權,“是璃兒的!”
“噗通!”一名承受不住威壓的魔將終于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
云芷的嘴角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玄燼那萬年冰封的俊美面容上,終于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他微微側首,那雙深不見底的紫眸,第一次真正地、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落在了那個正窩在母親懷里、一臉理所當然地宣布他是她所有物的小粉團子身上。
那眼神,三分荒謬,三分審視,還有一絲…極其微弱、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無奈?
他薄唇微啟,低沉冰冷的聲音終于響起,如同寒泉擊石,打破了殿內死一般的寂靜,也清晰地回應了云璃那單方面的“所有權”宣告:
“小崽子,本君何時應允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