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兒，你是說，你想練武？”
趙相思和宋柏對坐著，宋柏的臉色有些不好。
“嗯，廂姐姐，我這段時間遇見了些事情，險些暴露身份。”
趙相思舉起茶盞的手頓住，看向宋柏。
宋柏捏著手指，回想起來昨日的事情。
昨日，居安院射箭場上。
“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射是必不可少的。柏兄，雖然其他功課你十分優秀，但這門你實在落下太多了。”
周悟全苦口婆心地勸著宋柏，他懷疑宋柏之前定是不愛騎射，所以才如此偏科。
可他哪知道，宋柏之前學的是女子八雅。六藝里的其他幾樣也都是宋柏原先的女夫子瞧她聰慧，偷偷教的。
“悟全兄，我知道了，日后必定好好練習。只是這對我而言實在有些難，我做不到一日千里啊。”
周悟全皺著眉，看著宋柏連箭都拿不好的樣子，嘆了口氣。
“罷了，我來教你。”
周悟全走上前，將宋柏圈在懷里，握起她的手，叫一點點教人射箭。
“用這里發力。”
宋柏整個人僵住，一動不敢動。
周悟全也感覺到了奇怪，“柏兄，你的骨架居然這么小，還有你的手，怎么這么軟？”
宋柏一下子從周悟全懷里跳出來，咳嗽了幾聲，“我從小體弱，家里養得又比較精細，所以……多謝悟全兄，我先回去了。”
周悟全被宋柏丟在射箭場上，看著對方跑走。
捏了捏剛剛觸碰到宋柏的指尖，一陣清風吹過射箭場，周悟全的心跳驀然加快了幾分。
時間回到此刻趙相思的房里，趙相思與琥珀聽完這些，不禁有些怔住。
“那你為什么要學武啊？”
琥珀好奇。
宋柏呼出一口氣，看向二人，“學了武，我的身體就會強壯一些。雖說不一定能再長身量，但總比現在這柔弱的樣子來得強。
我怕再這樣下去，有一天我會被人發現。”
趙相思看向宋柏，隱約聽出她話里的含義。
“柏兒，聽你的意思，你是想要繼續讀書讀下去了？”
宋柏看向趙相思，跪了下來。
“廂姐姐，我之前一直認為，你拯救了我的人生，我應當什么都聽廂姐姐的。
若姐姐不需要，那我就不讀書，去學做生意。但我讀的書太多了，我，我不甘心去學做生意。”
琥珀聞言，擰起眉頭，“你什么意思，你也和那群蠢讀書人一樣瞧不起商人了？你難道不知道是咱們二東家送你去讀書的嗎！”
宋柏趕緊解釋，“我并非是這個意思，只是我在居安院待了這么些日子，實在是覺得，男人也不過如此！
論詩詞歌賦，他們不如我，論策論辯題，他們也不如我。但僅僅因為他們是男人，就可以入朝參政，做官享俸，我不服！”
趙相思看著跪在面前的宋柏，回憶起了她剛來程府的那天。
那時，她也說過類似的話。
其實這段時間趙相思一直在想，宋柏離開卿安院的原因就是因為不甘在男人之下。
可她來程府之后一直聽著自己的話，原先那股子銳氣仿佛消失了。
趙相思一直擔心，卻能猜到她的心思，所以沒有開口。
“柏兒，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先起來。”
宋柏沒有動作，趙相思只好吩咐琥珀把人扶了起來。
“女子本就沒有不如男，可這世道如此，我們雖能做一定程度的抗爭，但卻難以激起水花。”
“我可以！”
宋柏的眼眸閃著光，望向趙相思，“廂姐姐，我想過了，我要去科考。我要證明女子可以和男子一樣出色，也可以成為為國效力的英才！”
趙相思看著松柏閃亮的眼睛，問她，“若是被發現了呢？”
“那我就死。到那時候，我的事一定要傳到整個大宋，要讓天下的女子都知道，有我這樣的一個人存在。這樣，她們也一定會堅強起來。”
趙相思皺著眉，看向宋柏。
宋柏站起身，望向窗外的夕陽，“廂姐姐，我的打算是，在我金榜題名入宮的那日，向官家坦白我的身份。
因為，我要做的事不是做官，而是向世人證明，巾幗不讓須眉。”
宋柏回過頭看向趙相思，眼里涌動的興奮與堅定幾乎晃花了趙相思的眼。
良久，趙相思開口。
“宋柏，我幫你。”
聽見趙相思的聲音，宋柏怔住，隨后驚喜地把趙相思抱進懷里。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原來就是廂姐姐，原來這個人就是廂姐姐！”
趙相思也笑了，誰說古人里沒有擁有先鋒意識的人，她如今抱著的就是一個。
之后，趙相思安排了專業的武師傅來教宋柏，騎射武藝一個不少，宋柏的日子忙碌了起來。
很快，白露了。
少府監白大人的人距離臨安只剩下不過幾日的路程。
這段時日，趙相思和程風起忙得不可開交。
江寧書行那邊的人聽說白大人派人來臨安進行朱記的商號挑選，行頭和各家商號也都派了人來，如今已經住進了臨安。
“好累……”
趙相思斜靠在雪迢樓上房的小榻上嘆氣，心里盼著少府監的人早點到臨安，畢竟早那個什么早那個什么嘛。
“在想什么？”
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忽然出現在趙相思面前。
趙相思累得暈暈乎乎，下意識伸手揉了揉那顆腦袋。等揉夠了，手的主人和腦袋的主人都愣住了。
應曄辰仍保持著半蹲的姿勢，抬眸望著趙相思。
趙相思僵硬地收回手，坐起身來。
“你進來怎么不敲門啊。”
應曄辰眨了眨眼睛，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
“我敲門了，雖然你沒回應，但是琥珀說我可以進來的，我就先進來了。我以為你看見我了呢。”
趙相思有些尷尬地攏了攏自己的外衫。
“我沒在想什么，就是累了，有些跑神。”
應曄辰微微皺眉，看向她，“我之前給你送的那本強身健體的身法，你沒練起來嗎？”
趙相思揉了揉手腕，“最近忙得很，練得少了些。”
應曄辰無奈地走到趙相思身旁，蹲了下來。
“算盤打多了，累著了是不是？手給我，我給你揉，你這樣揉是沒用的。”
趙相思覺得有些不好，但看著應曄辰坦然的目光，只好將手腕遞了出去。
應曄辰的手指是干燥溫暖的，揉捏在趙相思的手腕上，很快就幫她放松了緊繃的肌肉和經絡。
“另一只手給我。”
或許是應曄辰按得太舒服，趙相思完全忘記對方已經蹲在地上很久了，并且心安理得地瞇上了眼睛。
“曜月劍？你是應小俠？”
趙相思猛地睜開眼睛，立馬坐好，抽回了自己的手。
應曄辰皺著眉回頭看去，原來是琥珀進門送茶水時被人看見了里面的場景。
應曄辰打眼望去，竟是熟人。
“你是劉先生！”
應曄辰站起身來。
趙相思見是應曄辰認識的人，也站起身來。
“既是你的舊識，那你們就在這里敘敘舊吧，我先走了。”
“誒，這位娘子留步！”
那位劉先生叫住趙相思，趙相思只能先讓琥珀將門關上。
“先生有何事？”
劉先生有眼色地看了看應曄辰，又看了看趙相思。
“在下只是過來感謝感謝應小俠，不會耽擱太久。”
應曄辰走到趙相思旁邊，輕聲道，“不會太久的，我一會兒還有事和你說呢。”
趙相思只好坐了下來。
“應小俠，多謝您上次仗義相助。若不是您，我和我夫人就要被那群山匪劫財害命了。
應小俠當時以一敵十，打的那些人連連敗退，我如今都覺得歷歷在目啊！”
應曄辰笑了笑，和劉先生寒暄起來。
只是不管應曄辰怎么說，劉先生都會把事情扯會應曄辰救他那天。
“當時應小俠你游刃有余地就把我和夫人從那些人手里救了出來！”
“應小俠你那出神入化的劍法把那些人的眼都晃瞎了！”
“應小俠所向披靡，那些人使勁渾身解數也抵不過你一人！”
應曄辰看他說得口渴，給他遞了杯茶。
“唉，這感謝我表達完了，我就先走了。應小俠你和這位娘子慢慢聊啊。”
劉先生飲完一盞茶，抬腳就走，整個過程一氣呵成，應曄辰都沒來得及攔。
“這劉先生，真是……”
應曄辰回頭看向趙相思，卻發現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正看著自己。
“應曄辰，江湖，到底是什么樣的啊？”
當時剛知道自己穿到大宋時，趙相思也想過和那些武俠電影中演的一樣，成為一代女俠，獨步江湖。
但顯然，不管是自己如今的身世還是其他因素，趙相思都沒辦法實現自己的夢想。
“江湖啊，你想知道？”
應曄辰看向趙相思，只見趙相思果斷點了點頭。
應曄辰望向劉先生離開的方向，忍下嘴邊的笑意。
不愧是成婚十幾載的人，就是有經驗。
“那我就給你講講我游歷這些年遇到的各種事吧。”
……
與此同時，汴京城內。
“老爺，您的二弟……小的是說，馮二郎，馮禛言回來了。”
馮志忱放下書，看向門外。
“他回來得正好。臨安城外那隊人一定又是他和他那該死的徒弟殺的，竟然連尸體都燒了。他也并非他說得那樣正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