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等趙相思到了她平時待的廂房時,應曄辰已經和琥珀聊了起來。
“二東家!你來看我啦!”
趙相思笑著走到琥珀身邊,“最近辛苦啦,晚上給你做好吃的。”
琥珀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我要吃二東家做的柿子軟酪!”
“好。”
趙相思坐了下來,看著另一個眼睛亮晶晶的人。
怎么感覺這屋子里除了她,其他三個都是小孩?
趙相思看向應曄辰,開玩笑般地問他,“怎么,你也想吃?”
“可以嗎!”
“……”
趙相思這下是真的不知道說什么了,只好答應,“我做好了之后你叫沉香的人來拿。”
應曄辰猛點著頭。
看著他一副乖巧的樣子,趙相思開口問他,“你把薛家的玉璧打碎了?”
應曄辰聽見了,一副義憤填膺的表情,“是啊,我趁著凌晨他們沒什么人守著的時候去的,誰讓薛歸傷你的!”
“下次不可如此魯莽了。不過,你去薛家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么異常。我今天見到薛歸的時候,感覺他不太對勁。”
“哦,他肯定不對勁啊,他們家露華樓都快倒了。”
“什么?”
趙相思疑惑的聲音響起,應曄辰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趕緊找補起來。
“哦,就是那個……”
他記得上一世露華樓倒閉的原因是玉石沒辦法供應上了。
“他們的玉石供應商出了問題。露華樓又是主要賣玉飾的,所以現在情況比較嚴峻。”
趙相思皺起眉來,“他們不是自己有玉石礦產嗎?難道礦塌了?”
應曄辰“啊”了一聲,接著又努力回想,但卻沒記起來什么。
“可能是吧,我也是聽,咳咳,聽我們家的人說的,說是薛家現在已經到了快生死攸關的時候了。”
趙相思點了點頭。
應家人脈確實廣,連首飾行這邊的消息也很清楚。
“這么說來,也難怪薛歸如此著急了。”
不過,薛歸雖然著急,但平時正常的時候還是個算得上優秀的首飾店繼承人。
若是日后她不在師父的身邊,薛歸倒是個可以幫忙繼續做流轉閣二把手的候選。
二人并沒有聊太久,畢竟最近都忙。應曄辰依依不舍的目光放在趙相思身上良久后,離開了雪迢樓。
“二東家,我的賬理得夠清楚吧!”
琥珀看著正在查帳的趙相思,臉上是邀功的神情。
趙相思笑了笑,賬確實理得很清楚,沒什么問題。
“琥珀做得很好,不愧是我教出來的。你和琉璃,都是最好的小姑娘。”
琥珀和琉璃的臉一紅,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趙相思看著她們倆的樣子,樂了出來。兩個小丫頭也沒忍住,三人笑作一團。
說說笑笑間,時間很快過去。
當天夜里,臨安驛館內。
祝照雪翻著點風送回來的信件,嘴里正吃著雪迢樓的龍井糕。
“這么說來,那應二公子從夏末就已經對鄭廂特殊照顧了?”
點風點了點頭,“這二人是在應二公子回來之后認識的,也就數月時間。但我查到應二公子從剛回臨安后不久,便在偷偷關注那位鄭娘子,并且,應二公子似乎并不知道白小姐是他的未婚妻。”
祝照雪皺起眉來,“不知道?他兄長沒告訴他?”
點風不是很確定,畢竟他也沒辦法直接去問應曄梧。
“應二公子曾在外頭和人說過,自己沒有成婚的打算。”
“你找人去盯著鄭廂,應曄辰的武功不低,就先不盯了。”
“是。”
祝照雪看著手中的信紙,上頭寫著密密麻麻的情報。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是那天他路過臨安遇見鄭廂時,看見的那支隊伍,其實就是柳家那老頭子派出來的。
柳家那廢物老頭背靠著的除了他女婿禮部侍郎馮志忱,肯定還有那位,不然這么可能請得動這支隊伍。
這可是江湖上最有名的殺手隊伍,斷天刃。
斷天刃的人從來不參與朝廷的事,二十年來只在江湖中接單。因為可怕的實力和不被任何人左右的做事風格,一直都被很多江湖中人稱贊和唾罵。
“看來,那位殿下是真的想做一番大事了。點風,給我磨墨。”
祝照雪把最近的事寫了下來,又喚來信鴿,把信送到汴京他父親那里去。
等做完一切后,時辰還不算太晚,祝照雪換了身花枝招展的衣裳。
“點風,走,我們維持一下我紈绔子弟的聲譽去。”
“……是,公子。”
祝照雪扯著風流公子哥的步子,走到了一家酒肆。
這家酒肆有意思,雖說簡陋,但卻吸引了不少學子前來買單,原因則是因為這家酒肆的主人是一位頗具文采的男子,但他在年輕時因家境貧困難以支撐苦讀費用,故沒能堅持科考。
但在年過不惑之后,他賺了些小錢,又拾起了書本,開始讀書,甚至還專門開了這家酒肆供學子們探討學業。
按道理祝照雪應該去更花俏的地方逛一圈,但路過這家酒肆時,他看見了一個漂亮到不像男人的學子。
側耳聽去,酒肆中這群學子正探討著宋夏戰場。
一位長得一臉書卷氣的學子言,“不嗜殺人者能一之(指不喜好殺戮的人才能統一天下),若是一味地去打仗作戰,只會徒增傷亡,還勞民傷財啊。”
“你這話沒道理。”
那貌美男學子開口了,祝照雪饒有興趣地站在門口偷聽。
“西夏糧草匱乏,頻繁劫掠我大宋邊境,對官員而言最大的獲賞途徑也是戰功而已。
他們和我們文化不同,生性便強悍,不理解所謂仁善。
若我們不能以殺止殺,那我方將士只能吃虧。屆時將會有無數人的父親,兒子和夫君死去。”
祝照雪頗為贊賞地笑了笑,問點風,“這些學子穿的是哪個地方的學服?”
點風往里頭瞟了瞟,記了起來,“是居安院,臨安挺有名的一個書院。”
祝照雪點了點頭,正想接著聽時,卻看見了知縣謝大人的人正在暗中觀察著他。
“這個姓謝的小官,我還沒開始動他,他卻膽子大得很,還派人來了。
點風,走,我們去臨安最熱鬧的地方玩去,那里叫什么地方來著?”
“公子,那兒叫鑲紋瓦肆。”
“對,就去那兒!”
夜已黑透,臨安城里幾位未來會攪動風云的年輕人,有的正處理著家中的生意,有的正檢查著即將上新的新品,有的正為今日白天的考試打分,有的在酒肆中與人爭論,還有的……正和瓦肆里的藝人抱在一起喝酒。
又過了幾日,趙相思看著白素榮派來的人把流轉閣第一輪考試制成的玉璧取走后,和琉璃出了門。
馬車悠悠,很快到了目的地,雪迢樓中除了趙相思常待的包廂外,隔音最好的一個包廂。
趙相思走到包廂前推開門,薛歸正坐在里面。他的面前擺放著茶水,但看樣子,他是一口也沒喝。
“薛少東家來得真早。”
趙相思慢悠悠過去,坐到薛歸對面。
薛歸看著趙相思,回憶起她叫人送來的紙條,上面只有幾句話:想成功獲得競選的勝利,就來雪迢樓。
下面附上了時辰和包廂號,以及“鄭廂”兩個字。
“這個女子,連自己也這么張牙舞爪,這哪兒是女人家該寫的字。”
字條上揮灑自如的行書叫薛歸看得更堵氣了,但不得不說,這女人找他一定是有什么話要說。
于是,薛歸早早地就來到了雪迢樓。
“自然是比鄭二東家更守時。”
其實趙相思也沒有遲到,只是沒有早到罷了。
看著薛歸,趙相思直接開門見山,“那天將大家的玉璧都埋在廢墟里去的,是你吧。我聽人說,你家的玉石供應出了問題啊。”
薛歸心頭一跳,猛地看向趙相思。
“你怎么知道的?”
趙相思抿了口茶,淡淡道,“我自然有我的渠道,但如今你們薛家已經到了要火燒眉毛的時候,若是祭玉商號競選失敗,我想迎接你們的,一定不會是個好結局。”
薛歸的眉頭擰得像是能夾死一只蚊子,趙相思看著,不緊不慢地接著喝茶,也不催他。
“你什么都知道了,是不是?”
薛歸的聲音很低,完全沒了剛剛趙相思進來時那種對立的姿態。
趙相思看向他,卻發現他好像一下子被擊垮,人都沒了精氣神。
“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我想我都知道了一些。”
薛歸雙目通紅,忽然一下站了起來,“我不是自愿的,我也是今年春天接手了家里的聲音,才知道老頭子和西夏人做了交易的,這不關我的事!”
薛歸壓抑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趙相思聽見里面的內容后,喝茶的動作一滯。
強行輕松地把茶杯放下,趙相思接著看向薛歸。
薛歸又頹然地坐了下來,“老頭子沒念過多少書,什么也不懂。他以為西夏的玉好,只要有了那里的玉,首飾行行頭的位置就能被拿回來。
可他真蠢啊,西夏人怎么可能自愿掏運送的費用,把玉石給我們做生意。
我今年接手了露華樓才知道,西夏人一直讓我家那老頭子把江南一帶有才但落第的科考舉子或勸或綁地送到西夏去。
我想與他們斷了聯系,他們答應了,但條件卻是讓我把臨安轉運糧米到汴京的具體消息以及江寧監管的戰馬等禁運物資弄到他們那里去。
我哪里來這么大的本事?但我若是不做,他們便會斷了我家的玉石供應,或許還會派人來殺我們。
只有成為皇商,我才能救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