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它，勝過喜歡弟子嗎？

這聲音很輕，像一片羽毛，卻直直地砸入沈清月的靈魂深處。

空氣，在這一瞬間仿佛被抽干了。

光明頂的溫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驟降，那圣潔的光屑，似乎都凝結成了實質。

沈清月抱著懷里這團溫熱的毛球，卻感覺自己像站在了萬載玄冰之上，從頭到腳，一片冰涼。

她不用看系統那已經死機黑屏的面板，都能清晰地感覺到。

身前這個少年，體內那股名為“嫉妒”與“偏執”已經沖到了爆發的邊緣。

他的微笑依然溫柔，可那雙漆黑的眸子里，已經看不到半分光亮，只剩下一片深不見底的癲狂。

只要她的答案，有哪怕一個字不合他心意。

這個剛剛還對她虔誠如神明的少年，會毫不猶豫地將她懷里這只無辜的神獸，連同這整個光明頂，一同撕的粉碎。

甚至……會把她這個“背叛”了他的神明，拖入那永恒的黑暗，做成只能仰望他的Q版限量掛件。

那絕對不是危言聳聽。

小黑屋的門，已經朝著她，虛掩開了一道縫。

怎么辦？

說喜歡神獸？死路一條。

說不喜歡？可她剛才還摸得那么起勁，連自己都覺得虛偽。

這種送命題，神仙來了也得栓Q！

沈清月的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她忽然做出了一個讓墨塵和懷中神獸都意想不到的舉動。

她笑了。

不是強顏歡笑，也不是敷衍，而是發自內心地、帶著一絲哭笑不得的寵溺，輕輕地笑出了聲。

她沒有回答那個問題，而是伸出空著的那只手，學著之前的樣子，不輕不重地在墨塵的額頭上，彈了一下。

“啪”的一聲，清脆。

墨塵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那醞釀已久的，足以毀滅這方天地的風暴，像是被這一下彈指，給硬生生地打斷了施法前搖。

“你今年，多大了？”沈清月看著他，明知故問。

“……十六”墨塵下意識地回答。

“十六歲了”沈清月點了點頭，然后指了指自己懷里的毛球，用一種看三歲小孩的無奈語氣，教育道：

“它，是只畜生，是個寵物，是個玩意兒”

“是為師閑來無事，用來解悶的玩物”

“而你呢？”

她的聲音忽然變得無比鄭重，那雙清澈的眼睛，不帶半分雜質地直視著他，仿佛要將這句話，刻進他的靈魂里。

“墨塵，你是我沈清月的，唯一的親傳弟子”

“是我的驕傲，是我的底氣，是我的道途，是我愿意賭上一切去守護的人”

“現在，你告訴我”

“你，一個活生生的人，為師唯一的傳承，要跟一個扁毛畜生去爭寵？”

“你不嫌丟人，為師還嫌寒磣呢！”

她這番話，連消帶打，偷換概念。

既將神獸貶低到了塵埃里，又將墨塵的地位無限拔高，捧到了一個獨一無二、無可替代的高度。

最后，還倒打一耙，反過來責怪他“不懂事”。

這一套操作行云流水，堪稱PUA教科書。

墨塵徹底怔住了。

他眼中的黑暗漩渦，緩緩平息，那足以凍結萬物的冰冷，也悄然退去。

他看著沈清月那張寫滿了“你真不懂事”的臉，心中那股滔天的醋意和毀天滅地的占有欲，竟奇跡般地，轉化成了一絲……羞愧？

是啊。

師尊說得對。

我，是她唯一的人。

怎么能跟一只畜生，去計較那些？

是我……格局小了。

他那顆因為嫉妒而快要爆炸的心臟，被這番話熨燙得服服帖帖，甚至還升起了一股“師尊果然最看重我”的巨大滿足感。

他臉上那令人心悸的微笑，終于重新變回了那個帶著一絲依賴和濡慕的、少年人的笑容。

他撓了撓頭，竟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眸。

“弟子……知錯了”

危機，解除。

沈清月在心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剛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而她懷里的神獸，全程目睹了女主人是如何睜眼說瞎話，把它貶得一文不值，只為哄好那個恐怖的男人。

它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把小腦袋往沈清月懷里埋得更深了。

主人好厲害！

它看向墨塵的眼神，非但沒有畏懼，反而帶上了一絲……勝利者的炫耀？

你看，就算主人嘴上這么說，她抱著的，還不是我？

那副綠茶到了極致的姿態，精準地傳遞到了墨塵眼中。

剛剛才平復下去的墨塵，額角的青筋，又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他強忍住把這只礙眼的毛球丟出去的沖動，深吸一口氣，對沈清月柔聲道：“師尊，既然您喜歡，那便給它取個名字吧”

“總不能，一直叫它畜生”

【他的潛臺詞是：定了名分，它就永遠只是個寵物了】

“嗯，有道理”沈清月點點頭，低頭看了看懷里這團雪白的毛球。

“看它長得白白胖胖，圓滾滾的，不如就叫……”

“團子？”

她話音剛落，懷里的神獸便發出一聲歡快的叫聲，還用頭頂的獨角蹭了蹭她的下巴，顯然對這個名字非常滿意。

墨塵的臉，又黑了一分。

叫聲這么甜，還撒嬌？

好一只有心機的白團子！

“好了團子，既然沒事了，我們就該回去了”沈清月抱著團子心情大好，準備帶人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然而，就在她轉身的瞬間。

一股蒼涼、古老、宏大的信息流，毫無征兆地，順著她和“團子”之間的本命契約，涌入了她的識海！

那不是語言，而是最純粹的意念和畫面。

【麒麟……吾名……天道麒麟……】

【天道崩壞……神魔大戰……吾身……碎裂……】

【本源……碎片……散落三界……】

一幅幅破碎的畫面，在她腦海中飛速閃過。

她看到了，一頭比光明頂還要龐大、通體散發著七彩神光的巨獸，在破碎的星空間，與一尊看不清面容的、頂天立地的黑暗魔神，進行著一場毀天滅地的戰斗！

最終，神光破碎，巨獸解體，化作無數碎片，墜入了無盡的時空。

【碎片……一塊……在你弟子身上……】

【同源……親近……】

畫面一轉，麒麟的意念，指向了旁邊的墨塵。

沈清月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墨塵的【天道魔子】體質，竟然是……天道麒麟的碎片所化？！

不等她消化這個驚天秘聞，麒麟的意念，又傳遞來最后一道、也是最危險的一道信息。

【另一塊……最污穢、最黑暗的碎片……在蘇醒……】

【它……來了……】

一股強烈的，發自靈魂的憎惡與危機感，通過契約，狠狠地刺痛了沈清月一下！

那是一種同根同源，卻又生死大敵的感覺！

沈清月猛地回過神，臉色煞白。

“師尊？您怎么了？”墨塵察覺到她的不對勁，立刻緊張地扶住她。

沈清清沒有回答，她只是怔怔地看著墨塵。

她原本以為，自己接下的，只是一個把病嬌徒弟掰正的養成任務。

直到此刻，她才恍然大悟。

這哪里是什么養成游戲！

這分明是一條集齊碎片打敗大BOSS的史詩級主線啊！

而她那還在為一只寵物爭風吃醋的寶貝徒弟，就是這場史詩大戲里，被蒙在鼓里的，最重要的主角！

看著墨塵那張還帶著一絲茫然的俊臉，沈清月忽然覺得……

“這徒弟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