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言情小说推荐_女生小说在线阅读 – 潇湘书院

首頁丹杰

?(ˉ?ˉ?)

##余燼

冰冷的藥氣如同無形的枷鎖,依舊沉重地壓在隔離病房的每一個角落。慘白的燈光無聲流淌,將墻壁、床單、輸液架都照得毫無血色。輸液管里,藥液滴落的聲響規律而單調,如同永不停歇的沙漏,丈量著這方寸之地里艱難流逝的時間。空氣凝滯,只有病床上那個蒼白身影微弱卻平穩的呼吸,證明著生命仍在與看不見的敵人進行著無聲的拉鋸。

楊雯杰安靜地躺著,深陷在藥物帶來的、如同深海般的昏睡里。那張瘦削脫形的臉在燈光下像一張被揉皺后又勉強撫平的白紙,顴骨高聳,眼窩深陷,覆蓋著濃密的睫毛。嘴唇依舊干裂蒼白,但之前因高燒和劇痛而扭曲的眉頭,此刻卻舒展開來,只留下幾道疲憊的淺痕。額角那道舊傷痕在慘白的光線下,像一道淡去的墨跡。他的胸膛隨著呼吸極其微弱地起伏著,每一次都顯得艱難而脆弱,卻異常穩定。

那只纏滿厚厚白色紗布的手臂無力地搭在被子外面,紗布邊緣干凈整潔,不再有刺目的血漬滲出。另一只手,那只曾被劉志丹滾燙小手死死攥住的、冰涼的手,此刻正被一雙更小、卻同樣帶著執拗力量的手,輕輕覆蓋著。

劉志丹蜷縮在病床邊的塑料椅上。小小的身體裹在毯子里,腦袋枕著冰涼的金屬椅背,歪向楊雯杰的方向。她的小臉依舊帶著未干的淚痕和奔波留下的污跡,眼睛緊緊閉著,長長的睫毛在眼底投下疲憊的青影。顯然已經累極了,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但即使在睡夢中,她的一只小手依舊固執地從毯子里伸出來,輕輕地、卻又無比堅定地覆蓋在楊雯杰那只纏著紗布、露在被子外的手背上。一大一小兩只手疊在一起,一只蒼白冰涼,一只帶著孩童睡夢中的溫熱,在慘白的燈光下形成一種無聲的、充滿守護意味的畫面。

劉木匠坐在幾步外的另一張椅子上。他佝僂著背,布滿皺紋和泥污的臉上寫滿了深重的疲憊。那條傷腿僵硬地向前伸著,斷臂依舊吊在胸前。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沒有閉上,只是失焦地望著病房角落那片被燈光照亮的、空無一物的地面。長時間的緊張、恐懼、奔波和巨大的心力消耗,早已榨干了他這副殘破軀殼里的最后一點力氣。他像一尊被風霜侵蝕殆盡的石像,凝固在冰冷的塑料椅上,只有胸口極其微弱的起伏,證明著他還活著。他不敢睡,或者說,身體的自我保護機制讓他陷入了一種介于昏沉與清醒之間的麻木狀態,耳朵里只剩下藥液滴答的聲響和女兒輕微的呼吸聲,大腦卻一片空白。

病房里一片死寂。慘白的光線似乎凝固了時間。只有輸液管里那單調的滴答聲,如同冰冷的秒針,一下下敲打著這方寸之地的寂靜,也敲打著門外走廊里偶爾傳來的、模糊而遙遠的腳步聲。

就在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病床上那原本平穩沉睡的身影,極其細微地動了一下。

先是覆蓋在眼瞼下的眼球,在眼皮底下極其輕微地轉動了一下。

緊接著,那濃密的睫毛如同被微風拂過的蝶翼,極其緩慢地、帶著千鈞之重般的滯澀感,顫動了一下。

然后,又是更明顯的一次顫動。

最終,那雙緊閉的眼睛,在經歷了仿佛一個世紀那么漫長的掙扎后,極其艱難地、一點一點地掀開了一條縫隙。

昏暗的光線下,那雙眼眸不再像之前幾次短暫清醒時那樣空洞渙散,仿佛蒙著厚厚的灰翳。這一次,那瞳孔深處雖然依舊盛滿了巨大的疲憊和虛弱,像兩汪即將枯竭的深潭,但潭底卻掙扎著燃起了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星火。那是一種被強行從混沌深淵中拽回的、屬于“清醒”的意識之光。它艱難地凝聚著,抵抗著身體內部那如同泥沼般的沉重和無處不在的鈍痛。

目光起初是茫然的,毫無焦距地在慘白的天花板上游移了片刻,仿佛在努力辨認這冰冷的白色囚籠是什么地方。鼻腔里充斥著濃烈刺鼻的消毒藥水味,左臂傳來一陣陣沉重而悶鈍的痛楚,提醒著他身體遭受的重創。喉嚨干澀得如同被砂紙打磨過,每一次微弱的吞咽都帶來撕裂般的疼痛。

他的意識如同沉船后被打撈起的、浸滿海水的碎片,極其緩慢地、艱難地拼湊著。

洪水……渾濁的、帶著死亡氣息的濁浪……祠堂冰冷的青磚……父親嚴厲而固執的臉……老柿樹……背上那個小小的、顫抖的身體……尖銳的木茬撕裂皮肉的劇痛……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的窒息……山坡上冰冷的篝火……額頭上那雙冰涼卻笨拙的小手……還有……那支被塞進手心里的……冰冷的簪子……

簪子!

這個念頭如同燒紅的烙鐵,瞬間燙穿了他混亂的記憶!他下意識地想抬起那只被覆蓋的手去觸摸胸口!但身體如同被灌滿了鉛,連動一下手指都異常艱難,只能引起一陣輕微的肌肉牽動和隨之而來的、左臂傷口深處沉悶的劇痛。

“呃……”一聲極其微弱的、帶著痛苦的悶哼從他干裂的唇間逸出。

這細微的動靜,卻像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瞬間驚醒了病床邊那個沉睡中的小小守護者。

覆蓋在他手背上的那只溫熱的小手猛地一顫!

劉志丹長長的睫毛倏地抬起!那雙烏黑的大眼睛里還帶著濃重的睡意和初醒的茫然,但當她的目光捕捉到楊雯杰那雙艱難睜開、正茫然地望向天花板的眼睛時,所有的睡意和茫然瞬間被巨大的驚喜和難以置信所取代!

“雯杰哥哥!”她發出一聲短促而驚喜的低呼,小小的身體瞬間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毯子滑落到地上也渾然不覺。她幾乎是撲到了床邊,兩只小手緊緊抓住病床冰涼的金屬欄桿,小小的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烏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地盯著楊雯杰的臉,里面充滿了巨大的、幾乎要溢出來的喜悅和小心翼翼的求證,“你醒了?!你真的醒了?!你看我!我是丹丹!”

楊雯杰渙散而疲憊的目光,極其緩慢地、如同生了銹的軸承般,艱難地轉動著。視線一點點聚焦,最終落在了床欄邊那張激動得微微發紅、沾著淚痕和污跡的小臉上。

“……丹……丹……”一個極其嘶啞、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的音節,從他干裂的唇間艱難地擠出。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滾燙的炭火里滾出來的,帶著灼燒般的痛楚。但那聲音里,卻清晰地帶著一絲確認的意味。他認出了她。

“是我!是我!”劉志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巨大的喜悅讓她的小臉漲得通紅,淚水瞬間蓄滿了眼眶,卻強忍著沒有落下。她急切地伸出小手,想要去碰觸他,卻又怕弄疼了他,只能緊緊抓著冰冷的欄桿,“雯杰哥哥!你嚇死我了!你睡了好久好久!爹!爹!雯杰哥哥醒了!他真的醒了!”

她的呼喊終于驚醒了另一尊凝固的“石像”。

劉木匠布滿血絲的眼睛猛地從失焦狀態凝聚!他像是被電流擊中,布滿皺紋的臉上肌肉劇烈地抽搐了一下!他掙扎著,用那只完好的手臂死死撐著椅子扶手,拖著那條劇痛的傷腿,極其艱難地站了起來!動作因為急切和虛弱而踉蹌了一下,重重撞在旁邊的墻壁上才穩住身體。

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病床上那雙艱難睜開的、帶著一絲清醒光亮的眼睛!巨大的震驚和一種失而復得的、近乎狂喜的激流,瞬間沖垮了他臉上的麻木和疲憊!渾濁的淚水如同決堤般洶涌而出,順著他溝壑縱橫的臉頰滾滾而下!

“雯杰……好孩子!”他的聲音嘶啞哽咽,帶著濃重的鼻音和一種近乎哽咽的狂喜,每一個字都顫抖得不成調,“……你……你總算……總算睜眼了!老天爺……老天爺開眼??!”他拖著傷腿,踉蹌著撲到病床邊,布滿老繭的大手激動地、卻又極其克制地,輕輕按在了楊雯杰沒有受傷的那側肩膀上,傳遞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巨大力量和慶幸。

楊雯杰的目光艱難地從劉志丹激動的小臉上移開,落在劉木匠那張布滿淚水、泥污和巨大喜悅的臉上。他認出了這張臉。劉木匠……丹丹的爹……他還活著……洪水沒有帶走他……

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釋然,在那雙疲憊的眼睛深處一閃而過。隨即,更深的疲憊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來,那剛剛凝聚起的一絲清明又開始搖晃、渙散。眼皮沉重得如同掛了千斤巨石,不受控制地想要重新闔上。

“別睡!雯杰哥哥!別睡!”劉志丹看到他又要閉上眼睛,急得聲音都變了調,小手用力搖晃著冰冷的床欄,發出輕微的哐當聲,“你看看!你看看簪子!娘留給我的簪子!我把它別在你心口了!娘在看著你呢!她保佑你活下來了!你看?。 ?/p>

簪子……心口……

這幾個字像帶著微弱電流的針,再次刺穿了楊雯杰沉淪的意識。他強撐著最后一點力氣,渙散的目光極其艱難地向下移動,落在了自己胸前病號服的口袋上。

那里,靜靜地別著一支銀簪。

簪身冰冷,在慘白的燈光下反射著金屬特有的、沉默的光澤。簪頭那朵簡單的梅花,線條清晰。簪身上那點暗紅色的污跡,如同一個無法磨滅的印記,刺目地存在著。

是它。

祠堂窗欞外遞過來的柿餅……洪水里死死抓住他衣角的小手……山坡上笨拙的包扎……還有……最后塞進他滾燙手心里的……冰冷觸感……

無數破碎的畫面再次在混亂的腦海中飛速掠過。冰冷與溫暖,絕望與守護,死亡與生還……所有的記憶碎片,最終都凝聚在這支別在心口的、冰冷的銀簪上。

他渙散的瞳孔,死死地、極其緩慢地聚焦在那朵冰冷的梅花上。仿佛要用盡全身的力氣去辨認、去理解這無聲的守護所蘊含的重量。那朵梅花在他模糊的視野里旋轉、放大,最終定格成一片冰冷的、帶著血色的印記。

一種難以言喻的、混雜著巨大疲憊、遲來的悲慟和一種被冰冷金屬烙印下的、沉重守護感的復雜情緒,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殘存的意識。

他沒有再試圖說話,也沒有力氣再回應劉志丹急切的呼喚。那剛剛燃起一絲清明的眼底,那點微弱的星火,在巨大的疲憊和這冰冷的守護面前,如同風中殘燭,極其緩慢地、卻又無可挽回地……熄滅了。

沉重的眼皮,如同兩道冰冷的閘門,終于徹底地、無聲地闔上。覆蓋住了那最后一點掙扎的光亮。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濃重的陰影。只有胸膛依舊隨著微弱卻平穩的呼吸,極其緩慢地起伏著。那只被劉志丹覆蓋過的手,依舊冰涼地搭在被子外。

他又一次陷入了沉睡。比之前更深沉,更安靜。仿佛剛才那短暫的清醒,只是耗盡了他最后一點掙扎的力氣,只為了確認那支簪子的存在,確認這份冰冷的守護。

“雯杰哥哥?”劉志丹看著他又閉上了眼睛,小臉上的狂喜瞬間凝固,被巨大的恐慌和失落取代。她的小手更加用力地搖晃著床欄,聲音帶著哭腔,“你別睡!你看看??!你看看簪子!娘在保佑我們呢!雯杰哥哥——!”

“丹丹!”劉木匠布滿老繭的大手,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輕輕按住了女兒激動搖晃的小肩膀。他的聲音嘶啞低沉,卻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深沉的平靜,“別吵他……讓他睡……他太累了……太累了……”他看著病床上那張再次陷入沉睡、卻明顯比之前多了幾分“活著”氣息的蒼白臉龐,布滿淚水的眼睛里充滿了巨大的慶幸和一種如釋重負的疲憊,“……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他不再說話,只是用那只完好的手臂,更加用力地、充滿守護意味地環抱著依舊不肯放棄、小聲嗚咽的女兒。布滿血絲的目光重新落回病床上,落在那支別在少年心口、在慘白燈光下反射著冰冷微光的銀簪上。

冰冷的藥氣依舊無聲地彌漫,如同沉重的幕布籠罩著這小小的病房。輸液管里的滴答聲依舊規律地敲打著寂靜。但這一次,在這片冰冷的白色荒漠里,在那支無聲別在心口的銀簪微光下,在那對緊緊依偎、無聲守護的父女目光中,一種名為“生”的余燼,正倔強地燃燒著。它微弱,寂靜,帶著傷痛過后的沉重與疲憊,卻無比清晰地宣告著:最兇險的黑暗已經渡過,漫長的、充滿未知的復蘇之路,就在前方。

楊昭質 · 作家說

上起點讀書支持我,看最新更新 下載App
推薦
舉報
主站蜘蛛池模板: 渑池县| 温宿县| 河北区| 伊通| 崇礼县| 化德县| 忻城县| 合山市| 达孜县| 多伦县| 法库县| 崇文区| 平湖市| 武隆县| 巍山| 东丽区| 子洲县| 天柱县| 临邑县| 闸北区| 平陆县| 伊金霍洛旗| 彭泽县| 呼玛县| 肥乡县| 大理市| 滨海县| 格尔木市| 麻城市| 阳城县| 曲松县| 自贡市| 武义县| 义马市| 阳新县| 股票| 临高县| 萨嘎县| 张家口市| 天门市| 清涧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