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他們到了定州城。
今年花食節要大辦，喜迎四海賓朋的樣子做足了，對進城的人幾乎不怎么盤問，只不過官兵的巡邏次數比較勤。
權煙絮他們先去找客棧，只不過遺憾的是家家爆滿。
“有錢也不行嗎？”權煙絮最后不死心問道。
那小二回了一個禮貌又無情的微笑，不留面的冷酷道：“不行?！?/p>
那總不能睡大街吧？
“去看看，哪家人家愿意收留咱們?！?/p>
最后權煙絮在一個僻靜的宅子前勒住了馬。
她喜歡這座宅子的設計，從遠處能看到木質的亭臺樓閣，而且這個宅子它沒有大門，只用松動的籬笆擋了擋。
庭院里用數不勝數的陶瓷罐栽滿了花兒，不僅僅有薔薇……支起的竹竿上晾曬著被單，毛茸茸的灰色小貓窩在木制的臺階上打盹兒，看見生人喵了一聲。
她還沒有喊，屋子里就走出一個百歲左右的老婆婆。
老婆婆的步伐很快，她從那步伐里品出了一絲……迫不及待？
嗯？
“是有我孩子的消息了嗎？”那個老婆婆問。
孩子？
權煙絮不解地回頭和韋濯聞對視。
她搖了搖頭：“婆婆，我們從江南到這里參加花食節，想在您家里面借住幾天，并不知道您孩子的消息?！?/p>
那個老婆婆眼里面的失望藏都藏不住。
但還是打開籬笆門，讓他們進去。
權煙絮邊走邊問：“或許我能幫到您，您孩子長相什么樣？”
“他啊，他是全城最俊俏的郎君。當年有多少媒人踏破了我們家的門檻，只不過進京趕考之后便不知所蹤?！蹦莻€老婆婆似乎陷入了回憶：“他的左眼眼角有一顆痣?！?/p>
“算一算，已經走丟數十年了?！?/p>
權煙絮在心里慢慢想著：既然走丟了數十年，那她就把當年的考生名單從吏部調出來，這不難。
她招招手，輕聲吩咐尹渡。
尹渡總算沒有讓他失望。
在幾天后的一個晚上，尹渡說有老婆婆兒子的消息。
“哦？”
“當年吏部應試的名單里面并沒有這號人。但是當年的考生有人說在京城外的廟里見過他?！?/p>
“只不過當時的他看上去狀態很不好?！?/p>
“當然，這一些只是根據相貌的判斷，這里有一幅畫像，等著老婆婆最后的確認?！?/p>
權煙絮拿著畫像去找老婆婆。
她小心翼翼地敲門，敲了幾聲后，門開了，但是卻沒有見到老婆婆。
權煙絮心里咯噔一下，糟了。
這么晚，人去哪里了？
不會發生什么事情了吧？
“尹渡、尹焰、尹錚、尹松——你們兵分四路去找人，韋濯聞跟著我，咱們務必要把人找到。”
鄰居家也聽到了動靜，推開了籬笆：“婆婆又跑丟了？”
“又？”權煙絮敏銳地捕捉到關鍵字。
“是啊，上了年紀后婆婆記憶力不太好，經常在半夜走丟，有時候還是鄰里找到她，把她送回來的?！?/p>
權煙絮抱拳：“多謝了。”
那鄰居擺擺手。
最終權煙絮是在城門口找到老婆婆的。
老婆婆背著一個布包，孤零零的站在城門口。
城門已關，沒有任何人出入，但老奶奶還是站在那里不走。
嘴里自言自語的念叨著：“我的孩兒，我的孩兒?！?/p>
權煙絮給老婆婆打招呼，卻發現老婆婆好像不認得她似的。
權煙絮嘆了一口氣。
可能是因為年紀大了，所以說記憶力也開始衰退。
“婆婆，我手里有消息了?！睓酂熜跽f。
真的嗎？
看著老婆婆那熠熠閃光的雙眼，權煙絮拿出了搜羅到的畫像。
老婆婆一看，淚如雨下。
“是他了，就是他了。”說完，緊緊抱著那畫像，不丟。
“那咱們先回去好不好？”
權煙絮循循善誘，最后把老婆婆哄回家。
“既然知道了是那人，還有更多的消息嗎？”
“回殿下，這是全部消息?！?/p>
尹渡呈上。
那人叫平安。
“平安，明天咱們就到京城了，你開不開心？”
平安嘴角抿出一抹笑。
他想到了遠在家中的母親，此時肯定和平時一樣在家里忙活。
夜空中的月亮又圓又大。
就像他手里面熱乎乎的餅一樣。
他急呼呼地咬上一口，是芝麻和蔥的味道。
他心滿意足地瞇了瞇眼。
這個廟雖然破敗不堪，但是對于他們這些窮得叮當響的人剛剛好。
他以為能一直這么平靜下去。
“駕——駕——”不知道是什么人推開了這座破廟的門。
平安不敢說話。
“我們大人可是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你們這些小嘍啰，還不快快讓開?！?/p>
平安在那人的喝聲中往外走。
他當然知道京城的大部分人非富即貴，所以惹不起，但是他躲得起。
“哎，你長得挺俊俏呀，讓我看看?！睘槭椎哪莻€人，肥頭大腦，腆著一個大大的肚子，對平安的同伴笑得不懷好意。
平安拉著他的同伴，裝作沒有聽見，加快腳步往外趕。
“站住，我說讓你們走了嗎，小兔崽子不想活了？”那人怨氣沖天，本來晚上宵禁時刻不能進入城門，這附近又沒有旅店，他們不得不在這破廟住一晚，誰知道還遇到個犟骨頭。
不對，不是一個，而是兩個。
平安兩人不敢走了。
那個人撲向平安身旁的同伴。
扯平安身旁同伴的衣服。
“放開我，你放開我，你這個牲畜！”
平安的腳像是在原地扎了根。
他得去救自己的同伴，他想。
可是對面非富即貴，他真的能救嗎？
不想了，不想了。
平安順手拿起身邊的棍子。
“你放開他，不然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那人不屑哼笑，放開了平安的同伴。
“現在我改主意了。你們兩個今天晚上誰都別想走出這間破廟。”
平安的同伴害怕得身體發抖，但還是像平安一樣撿起了地上的木棍子。
“區區螻蟻，竟敢想著對我動手，來人，把他倆給我解決了。”
就那個人如此輕飄飄的一句話，決定了此后兩個人命運的方向。
平安在閉上眼睛前看到了那輪月亮。
他想，那輪月亮和家鄉的一樣圓。
他的母親也像往常一樣，在月下忙著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