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啊……咳咳……其實那時候你可以殺了我的……咳……為什么……咳咳……為什么不動手呢?”他氣息孱弱,虛弱地說道。
四目交會,顧玄清有些頭疼地蹲了下去,腦子里白茫茫的一片。
她覺得那眼神是看向從前的她,可如今的她無法理解他的一切。
清霜劍出,回到了顧玄清身邊,用劍柄扶著她。
魔流滑落到地上,吐出一大口鮮血,有些無奈地望著天。
忘了也好……
好說歹說剛剛也見到娘罵他了……
一縷血霧從手鐲而出,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握住顧玄清的肩膀,不斷輸送靈力緩解她的痛苦。
顧玄清抓住那只手,有些艱難地抬頭看向他。
只是這一看,頭更痛了。
“啊!”
她雙手緊緊抱著頭,冷汗涔涔,唇色比剛剛還蒼白。
墨舊將她摟在懷里,小心地恢復著她的傷,輕輕撫摸著她的頭。
顧玄清感覺好熟悉,可是就是什么都想不起來,一點都想不起來,可她無法理解為什么這么痛。
那邊的魔流也隱隱察覺到一絲不對勁,想過去,卻被扇飛。
確實,觀墟境想死可太難了。
墨舊什么都沒說,抱著痛苦的顧玄清撕裂虛空離開了這個地方。
魔流也撐著一口氣找了一個地方昏死了過去。
一場大戰以充滿問號的方式結尾。
墨舊看她躺在寒冰床上,雙手握著她的手,神色哀求。
“玄清,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讓你好好的呢……”他低聲呢喃道。
他用了五百年去尋找她的神魂和肉體,又讓她沉睡了五百年恢復,可再生的人天地規則是難以容下的。
連他也因為違反天地規則而受了神罰,何況他自己還沒有完全被天地規則所容納,他也虛弱了好一段時間。
忽地,顧玄清握緊了他的手,額頭冒汗,意識在不斷掙扎。
她整個人的意識都在白茫茫的一片里,她感覺她自己都是一身白,努力喊了兩聲,什么都沒有。
她干脆坐著,捋了捋今天發生的一切。
首先她活了千年之久……
她敲了敲額頭,嘶了一聲,以后還怎么有臉讓人喊她姐姐啊……
第二,她有父母,似乎還有一個想殺她的哥哥。
第三,最后她看到的那個男人是誰?
一想到自己暈死之前看到的那張臉,那白茫茫的一片頓時出現一些碎片。
“哈哈哈哈,墨舊,你看看我給你臉捏了一個豬頭!”
“墨舊啊,你說,我父母死了,哥哥也不要我了,我何去何從呢?”
“墨舊,你看,我在鬼界給你摘了幽冥花給你做了一頂花環,好看嗎?”
“墨舊!我的生命快到盡頭了,我不能一直在鬼界茍著,是吧?”
“墨舊,那些人才不是我父母殺的!”
“墨舊,我查到了,是魔神!我厲害吧!”
“墨舊,你看啊,今日我生日,我只有你在了,快!陪我吹個蠟燭?!?/p>
“墨舊!”
“墨舊,我讓你為人,可好?”
“墨舊……”
“……”
她看著這些記憶碎片,愣了又愣,連眼淚滑下來都不知覺。
她還以為她以前多厲害啊……原來這么苦啊……
“以后你的名字就叫墨舊,你誕生的使命就是保護好乖寶。”
“快,墨舊,去陪我們乖寶蕩秋千!”
“墨舊,快去叫乖寶的哥哥過來吃年夜飯,遲到了我讓他好看的!”
“墨流衡,你又死哪鬼混去了!”
“墨流衡,不是我說,你再不努力,你妹妹都要追上你了?!?/p>
“墨流衡,你個兔崽子!你比乖寶年長十歲,你好意思讓乖寶保護你??!”
“不是我說,娘!我就不是修煉的料!”
“不是,娘!你歇會兒!別打啦!”
“從小打到大,你倆手真不累啊!”
“不是!你們重女輕男!”
“顧玄清!你有本事就不要一邊吃蘋果一邊看戲!”
“我去!怎么還換鞭子打了!”
正當她看得入迷的時候,她聽到有人好像在喊她名字。
“顧玄清……”
那聲音從很遙遠的地方,讓她意識晃了晃。
“顧玄清啊……要不要做個交換……”
聲音從四面八方包圍了她,倒有些亂耳,吵得人難受。
那聲音還在不斷喊著她的名字,有種她不答應就誓不罷休的感覺。
顧玄清捏了捏眉心,有些煩躁。
“真的是!這是老娘的世界,還輪不到你來叭叭!”她怒斥道。
再次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趁機摸了一把那張有些驚為天人的臉。
紫色的瞳孔顯出幾分呆滯,長發落下,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墨舊從前已經被揩油揩慣,頓了頓,將手放在她額頭上,總覺得溫度有些燙人。
顧玄清看向他泛紅的耳廓,順勢摟著他的脖子整個人掛在他身上。
“墨舊……”
她埋在他肩膀上,小聲呢喃地喊了一句。
“你沒事了?”他也順勢問了一句,可忽然覺得不對。
“你記得我?阿清?!彼行╊澛?,穩穩地抬著她然后坐了下來。
顧玄清沒有回答,只是緊緊地抱著他,聽著獨屬于他的心跳,躁動的心莫名安靜了下來。
以前那里是沒有心臟的,更遑論跳動。
“墨舊?!?/p>
“嗯,我在呢?!?/p>
她喊了一次又一次,像是在確認什么,而句句,墨舊都應一聲。
由于疲憊,喊著喊著,她就趴在他肩上沉沉地又睡了過去。
墨舊蹭了蹭她的頭發,有些戀戀不舍的放她回床上,一點點地處理著她身上的傷口,溫柔且細致。
他坐在床邊雙手交叉搭在腿上,撐著頭,有些迷茫。
按理來說,玄清是不應該恢復任何記憶或者記得從前的一切的。
她的神魂有些已經卷入虛空亂流里,徹底消散了,按理不管怎么樣,她都不會有以前的回憶的。
畢竟那段時間太苦了……
他看向她頭上的簪子,眼神晦暗不明。
是顧娘嗎……
可若是顧娘,怎么會舍得讓阿清過得這么累呢……
他這些年雖然陷入昏迷去恢復,但也一直讓人搜尋顧娘他們的蹤跡。
想到這,他想起現在半死不活的人,站在洞口外,透過夜幕,他的視線穿過一層層的界面,落到沉寂許久的魔神身上。
紫色的瞳孔對上那一雙白色的豎瞳。
對方慵懶地坐在那張編織好的天魔藤上,眼神里充滿了戲謔,一朵黑玫瑰的花瓣被吹落。
二人就這樣結束了一場對話。
待墨舊轉身,那些黑色的花瓣竟出現在顧玄清的枕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