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弦顫,聲聲響。紅高柱,青八角,涼亭中玉桌上有瑟,玉石椅上坐著一女子,柳綠的長裙讓本就不實的身子,多添了幾絲單薄。弦斷,鮮紅染透了斷弦。女子本就不舒展的臉更縮了幾分。
“小姐,流血了。”站在一旁的丫鬟連忙用手帕將傷口包住,“要起風了,小姐,該回房了。”
“彩云,你說今天這琴弦為何斷?我彈多年,未曾斷過,是不是……”“小姐,您別瞎想了,這弦斷不過是年頭過多罷了,小姐不必掛懷,近日,小姐沒休息妥當,奴婢扶您回房好生歇息。”
“好。”起身卻是一個踉蹌,“小姐,”彩云忙攙住了。
“喲,妹妹幾天不見,姐姐怎似比前幾日更加孱弱?”石榴裙搖曳,頭上插金掛玉,體態豐盈,婢女隨后六名。
“妹妹近幾日可好,今日天氣晴朗,我今身體不適,就不陪妹妹了,先行告辭。“可沒走幾步,就被那片粉色擋住。
“身體不適,姐姐是相思成疾嗎?”那女子將眼眉下垂,無聲。“哦,被我說中了,回想李侍衛此行也有一月余了吧,不過也是,除了姐姐也不會有人把那只蠢狗當一回事,畢竟蠢狗和賤貓才是一對。”說話的女子將目光瞥向了那身柳綠。
“你說誰是賤貓?”彩云提高聲調。“我有說是誰了嗎?你心中所想是誰那便是誰了.”
“你……”彩云還想說下去,卻被主子攔住。
不料,一個巴掌卻是直直地打在了彩云的臉頰,頓時紅腫起來。“賤婢,何時輪到你在此與我大呼小叫,與你主子一樣賤。”用鄙夷的目光盯著一旁的女子,“父親將你許配給將軍府長子做妾已經高臺了你,你卻與那不知身份的野奴私相授受。還盼他凱旋,做夢!你注定和你那不知廉恥的娘一樣,淪為人妾。賤人注定是賤人!”
啪---,那女子一巴掌打在了說話女子的臉上。“傅顏莉,這一巴掌是你說我母親的教訓,侮辱我可以,侮辱我娘我決不答應。”
“傅顏郁,你敢打我!“說著,就要抬手下去,被顏郁一把抓住,反手有是一巴掌,“這一巴掌是討給彩云的,若你以后在欺打我的人,我絕不會罷休。
“彩云,我們走。“
“傅顏郁,你個瘋子,你給我站住。“顏莉就要追上去,“小姐,莫要追了。”
“紅玉,你攔著我做甚?我去撕爛她的嘴。”
“小姐,你不久就要做太子妃了,莫要為著點小事失了儀態,礙著老爺歡心,細水長流,不急于一時。”
顏莉眉峰一挑,“你等著,傅顏郁。”
彩云將顏郁扶到了床上,屋中藥香陣陣。“彩云,你的臉沒事吧。”
“沒事的,小姐,我都習慣了,在說涂點小姐的藥即刻就好了。“
望著彩云紅腫的面,“你呀,就是嘴硬,都紅腫了,還說沒事。“說著伸手要摸彩云的傷處。可紅腫的手掌卻映入彩云眼中。
“小姐,你的手……”說著,攥著小姐的手,淚水打濕了眼眶。顏郁急忙抽走了手。
“都是我不好,讓小姐受傷了。“彩云哽咽”小姐處處與人為善,處處忍讓,為何還是這么受人欺負。“
“彩云,不必自責,我沒事。”她扶了扶彩云的頭。“小姐,我給您上藥吧。”彩云從柜中拿出了一小瓶藥,“小姐做的藥膏就是這南川國最好的,醫術也是……”
“噓---“顏郁將聲壓低,“小聲點,別被人聽了去。”
“哦,小姐,你可的快點好起來,李侍衛回來看到要心疼的。要是李侍衛在,小姐斷然不會再被欺負了。“聽到”李侍衛“這三個字,顏郁的眼神有暗淡了下來。”彩云,你先下去吧。“
“是,那小姐好好歇息。“彩云退下,將門掩上。
顏郁坐在床邊,用手摸著腕上的木鐲“阿成,我好想你。你定要平安歸來,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火光沖天,一個身材壯實的男子滿身是傷,鮮血順著胸口流淌,“阿成!”顏郁伸手要摸,卻抓不到。她拼命去追,那男子卻也越行越遠,“郁兒!”男子將手抬起卻觸不到他眼前的女子。
“阿成!別走!阿成!阿成!”顏郁從噩夢中驚醒,額頭上浸滿了汗珠,后背也冒出絲絲寒涼。
“小姐,怎么了,又做噩夢了。“彩云忙從屋外跑進來,用手帕擦著顏郁額上的汗珠。
“彩云,我夢見阿成他…….他……。“話未說完,早已泣不成聲了。
“小姐,沒事沒事,李侍衛武功高強,不會有事的。奴婢去給小姐煮碗參湯,補補身子。”
還不及彩云推開房門,外面就傳來了住院丫鬟的傳話。“大小姐,老爺傳您到堂屋,有要事宣布。”顏郁一聽,只覺心中一緊。
“好,傳告父親,我即刻便去。”
顏郁來到堂屋門口,至阿成離開,已有一月余未踏入此地。額匾上“忠義清正”依然如往昔金光閃耀,屋內依然是熟悉的檀木香。但她不知父親為何傳她前來,她也不知等待她的是好是壞。
堂上坐著兩人,都是不惑之年。衣著華麗,其中的女人更是翡翠盤身。
“女兒給父親母親請安。“顏郁微微勾唇,可是這抹笑意卻是牽強的很的。
“旁面坐下吧。“傅老爺一臉的冷淡,未有笑意。倒是坐在一旁的傅夫人笑道“顏郁啊,今日可還安好?聽說你最近身子不適,可好些了。”
“好多了,多謝母親掛心。”可顏郁心里知曉這只不過是在父親面前裝出一副慈母的樣子罷了,她的心里只有她的親生兒女。
“顏郁,為父今天是來告知你三天后,入嫁將軍府。“
顏郁心中一墜,“父親,“顏郁起身“您忘記了答應我,只要阿成他……”
“他不會回來了。“冷冰冰的話語讓顏郁心也涼了。“父親何意?”
“他戰死了,我勸你盡早死心,三日后給我乖乖的下嫁。”
顏郁只感覺萬金附身,淚水簌簌落下。她不信,不信,他走之前是那么挺拔,他讓自己等,他一定會回來娶她。他說他想看她為自己披上嫁衣的樣子。
“我不信,他在哪,父親說他戰死,尸體呢?我不信!”
“你還在執迷不悟,戰場上刀劍無眼,炸藥雷石,有幾人能落得全尸。你是在懷疑為父欺你不成?好,今天就讓你死心。呈上來!”
傅老爺將一香囊扔到了顏郁腳下,“你好看看。我無憑無據豈會亂言?”
顏郁用顫抖的手將香囊撿起,仔細一看,一下癱坐在地上,“這,這是……是我給他繡的香囊。”
彩云忙摻去,可現在的顏郁哪里還站得住,剛起,又癱坐了下來。
“顏郁啊,何必如此傷懷,那將軍長子無論是身份地位都比那個什么什么成的強多了。”傅夫人也上前攙扶。顏郁只覺心又涼又痛,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顏郁醒來時,已是傍晚。“小姐,你可算是醒了,嚇死奴婢了。”彩云望著小姐蒼白的臉和唇,不由一陣心酸,“小姐,您一天沒吃東西,奴婢給您去廚房拿點吃的。”
“彩云,不必了,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顏郁盯著手中的香囊。又摸了摸腕上的木鐲。
“明日你就要啟程了,我還是有些擔心。”顏郁縮在李成的懷里,院中清風徐徐,李成扶了扶顏郁頰邊的碎發,彎著唇“沒事的。”顏郁的臂摟的更緊。看見他腰間戴的香囊,上面的桃花已有些舊了。
“你一直戴著我送你的香囊。”
“自然,自從戴上著香囊,我很少再挨蟲咬了。”
“是嗎?真的這么靈。“顏郁掙脫了李成的懷,注視著他。
李成將雙手搭在顏郁的肩膀上,“當然了,我們傅神醫的配方就是靈。“顏郁低頭含笑。”對了,“李成將手伸入懷中,拿出一小方手帕,里面似包著什么東西。“這個給你。”
顏郁接過,“這是什么?“
“你打開看看。“
顏郁將手帕打開,“木鐲?上面還有桃花雕刻,里面是空的,“顏郁將鐲子貼近鼻子一聞,彎著笑眼”里面是靈香草,安眠的。“
“這是我親手做的,可能比不上那些金銀,但……”
“不,在我眼中這是最珍貴的。”
“你喜歡?“
“我很喜歡,想不到你手這么巧。“
“郁兒,你知道這是什么木嗎?”顏郁搖了搖頭。“梧桐木,梧桐有于愛情忠貞之意。里面的靈香草很是安眠,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好生休息,莫要為我擔心,不然我很難安心。來,我給你戴上。”李成將手鐲套在顏郁手腕。順勢將她攬在懷里。“我李成此生只愛郁兒一人。”
顏郁將環在他腰間的手臂緊了緊,“郁兒此生也只愛阿成一人。只要阿成在我身邊我便日日都能安眠。明日此去萬分兇險,你定要萬分小心,我真的很擔心你。不如……”顏郁壓低聲音,“我們私奔吧。”
李成低笑,“堂堂傅府大家姐,盡想著和我私奔啊。“
“李成!“顏郁掙脫了他的懷,“我是認真的。”李成見顏郁一臉的嚴肅,不由將她攬入懷中。“不可。”
“為何?”顏郁揚起頭,眼神中帶著執著與焦急。
“我不想讓你為了我一生茍且偷安,我要光明正大的愛你,伴你,保護你一生一世。等我凱旋,我便向你父親提親,適時你父便不會阻撓,我要你堂堂正正的嫁我為妻,風風光光的為你披上嫁衣。郁兒,等我回來娶你,到那時我們便再也不分開。“李成在顏郁的額頭輕輕一吻。
“我答應你,阿成,我等你回來,等你娶我,我們便再也不分開。“
桃花香囊早已被淚水打濕,“阿成,你說會回來娶我,為什么?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你也不必上戰場,也不會……”自喃到這,顏郁已是泣不成聲了。
“阿成,既然我們此生不能相守,那只能來世再見了。“
顏郁將三尺白綾掛在梁上,腳踩圓凳,將頭放入凌中,雙腳一蹬,正當她掙扎之際,窗戶破開,一個人竄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