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風,極燥,燥得人喘不上來氣……
我將那封信讀了七八遍。這個人,平時寫文章那么好的文筆,怎么這封信寫的這么爛,連告別都沒有,我正想著;“媽,媽,別哭了,身體要緊啊!”
我又哭了嗎?我明明早有準備呀,明明很早之前就已經知道事情一定會發生,我用了這么多年才接受的這件事,從小時候起。可我還是哭了嗎?
我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她家門口,我讓澄子別跟著我,我想自己走走。打開門,一下子癱到她家的大床上,很亂,但是很安心,上面有她的味道,是我們一起躺過的地方。
躺了一會兒,想起她說的那個柜子,于是起身去翻找,不知道是我太笨了,還是怎么,沒發現她說的那個柜子。于是我又躺回床上那堆亂七八糟里,昏昏沉沉的又睡著了。夢里她好像是很生氣的說:“我家,我說是我家啊,笨蛋!”
我醒了,應該已經是晚上,夜很深了,我沒有開燈,向落地窗前走去,像她一樣坐在窗前,我在想,她以前也是這樣一個人,孤零零的在漆黑的房間里看著外面的萬家燈火嗎?我又想著她在夢里和我說的話了……
她說在她家,可這不就是她家嗎?我看著窗外,想著會不會說的是老家的房子,或許她從未把這兒當成是她家。
……
該送她離開了,按她所說的,沒有大操大辦,只有關系比較近的幾個親戚和朋友去送送他,這應該是見她的最后一面了。如她所愿,她的周圍被圍滿了玫瑰和百合。
我走上近前看她,還是那么美。
一番悼念后,她被送進去了。不一會兒,她被裝成一個盒子,又遞到我手上了,特別沉,但又好像特別輕,我抱在懷里,像是抱著關于我的前半生的所有,又好像只是抱著一片羽毛。
葬禮上,沒有沉重的音樂,也沒有黑白照片,音樂都是她歌單里的,照片都是她美美的藝術照,每一張她都笑的很開心。
可我感覺,她不開心……
送別宴上全是甜品,簡直要被我變成辦成了甜品宴,不知道她喜不喜歡。我坐在正位上,澄子叫我吃點東西,我端了一碗她最喜歡的雙皮奶,很苦,不好吃。
別人吃起來也是這樣嗎?
一切都結束后,我一個人開車趕到了他老家的房子里。走之前,澄子他們已經收拾過了,很干凈。我急忙打開柜子,找來找去,看到了她說的那個暗柜。
我打開那個柜子,好幾層,有我剛學美術時,給她手繪的帆布鞋,有我十歲那年送她的限量芭比娃娃,有我們說好長大要種在家門口的不知名花的種子,還有兩個很大很大的盒子,里面全是我們的照片,有她小學、初中、大學的日記本,有我結婚時送她作為伴手禮的永生花,有我落在他家的發夾,有我給她畫的小像。
我后退一步,倒在床上,笑著,笑的喘不上來氣。不知怎么,暮色已經將歇了……
我突然大喊道:“我知道你在,你要是在,就出點兒動靜!”
我有預感,她一定在!十秒,二十秒、三十秒,我像是度過著一年,一秒一秒的數著,數到第四十八秒,我突然聽見玻璃杯摔碎的嘩啦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