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過六年。
岱輿王朝偏遠邊疆。
“王朝一直流傳著一個傳說...”一手拿著酒壺,一手摸著白花花的胡子的老爺爺悠哉躺在吱呀作響的搖椅上,身邊圍滿一群眼巴巴的小腦袋瓜兒。
“什么傳說?”緊挨著老爺爺的小家伙急得跺腳,小手作勢就要去扯那花白胡子:“村長爺爺,別喝酒了,再賣關子,我就要扯你那寶貴胡子!”
“哎喲喲。”老爺爺一把捉住那不安分的小爪子,寶貝似的護住自己的胡子:“怕了你們這些小兔崽子。我說,我說,還不成嗎。”
老爺爺嘴巴嘟囔著,又不緊不慢來了一口酒,自顧自說了起來。
“相傳啊...在遠古洪荒之時,神明降下過一道神罰...”
孩子們停止哄鬧,瞬間屏住了呼吸。
老爺爺望著遠方,聲音低沉而悠揚:“凡我岱輿王朝,無論帝王貴胄,抑或尋常百姓,若誕下雙生子...其中一位眼眸湛藍如海,另一位赤紅似焰...那便是預示著...咱這王朝的氣運啊,終至...傾覆湮滅。”
“那王朝出過那樣的雙生子嗎?”一個梳著發髻的孩子好奇道。
身旁小孩立馬接話:“你傻呀,如果真的有,那我們不就早死了嗎?”
孩子們嘰嘰喳喳地討論著,顯然忘記一旁老爺爺。
老爺爺也不惱,兀自拿起酒壺,又灌了一大口酒。用余光掃了一圈周圍緊張兮兮,爭論不休的小鬼頭們,蒼老的眼咕嚕一轉,布滿皺紋的臉突然舒展開,爆發出一陣洪亮又帶著幾分促狹的大笑。
“哈哈哈!上當了吧!什么神罰鬼罰的,都是編出來嚇唬小孩兒睡覺的鬼話!瞧把你們一個個唬得一愣一愣的!”
小滑頭們,瞬間炸了鍋。
“切——!”
孩子們像被驚散的小麻雀,一哄而散,把老爺爺得意洋洋的大笑聲甩在了身后。
不遠處,山坡上的白若初遠遠望見山腳下這一幕,不由得咧嘴一笑。
“寧姨!快看!村長爺爺又在唬人,把那群小傻子騙得一愣一愣的!”
正彎腰揮著鐮刀割稻子的阿寧聞言直起身,用手背抹了抹額上細密的汗珠,臉上帶著溫和又無奈的笑意。
“你呀。怎么好意思。小時候你不也是被騙的團團轉嘛。”她看著坡上那個小小的身影,“怎么不跟別的小娃兒一塊玩去?老守著寧姨做什么?這日頭底下曬著哩。”
“才...才不一樣呢!”白若初清脆的聲音在山坡上響起,帶著一絲心虛和不容置疑的認真,“哪有讓寧姨一個人在這兒割稻谷,我自己跑去瘋玩的道理?我可是來幫干活噠!”
話音未落,她像一只撒歡的小鹿,沿著稻田邊緣那條窄窄的田埂,連蹦帶跳地沖了下來,金色的稻穗在她身旁輕輕搖曳。
“寧姨——”她張開雙臂,聲音里滿是親昵和雀躍,“快接住我!”
“哎喲喲,你這小妮子!”阿寧趕忙把手中的鐮刀往旁邊的稻茬里隨手一插,趁著白若初沖到近前時,阿寧眼疾手快地張開雙臂,精準地一撈!
只見她腰身微沉,穩穩地接住了那撲來的小小身軀,口中笑嗔道:“慢點兒!也不怕摔著!”
隨后就勢將白若初往上一托,讓她小腳丫子離了地。
“哇——!”白若初興奮得尖叫起來。
過了一會兒,阿寧蹲下身,輕輕將白若初放在地上。她親昵地刮了刮白若初的鼻尖,目光卻溫柔地投向遠方。
“若初,”阿寧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神秘,“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話音未落,白若初已經迫不及待地舉起小手,搶著回答:“我知道我知道!今天是寧姨的誕辰!寧姨想要什么禮物呀?”她仰著小臉,大大的眼睛里滿是期待。
阿寧被這活潑的模樣逗得噗嗤一笑。她彎下腰,神秘地眨眨眼:“小機靈鬼!寧姨前幾日在那邊的小山坡上,瞧見一朵特別好看的花。紫色的花瓣兒像小星星閃閃發光,小若初,幫寧姨把它摘來,好不好呀?”
“好!”白若初響亮地應道,小胸脯拍得啪啪響,“包在我身上!”話音未落,她已經像只歡快的小鹿,頭也不回地朝著小山坡的方向跑去了。
阿寧望著那小小的、充滿干勁的背影,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待那身影跑遠了些,她才直起身,輕輕拍了拍衣角的塵土,彎下腰,繼續侍弄起腳下的稻谷.....
白若初一路上哼著不著調的小曲,只見她走累了,就一屁股坐在光滑的石塊上,小手呼呼地扇著風,眼睛卻沒有離開小山坡的方向。
等她休息夠了,又立刻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灰,朝著小目標蹦蹦跳跳地走去。
過了一會兒,白若初覺得有點不對勁,但是她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勁。她還在往里走,直至瞧見不遠處那朵紫色小花。
它纖細的莖桿托著花瓣,像銀色的星辰,閃爍著紫羅蘭般柔而神秘的光澤。微風輕輕吹過,折射出點點細碎的、夢幻般的微光。
果真如寧姨說的一般,真好看。白若初心里想著。待她離小花一百多尺,她終于發現哪里不對了。不知何時起,絲絲縷縷的霧氣開始在她身邊縈繞,游離。
白若初環顧四周,臉色開始凝重。
雖然秋日的傍晚,山間確實容易起霧生露,可這會兒……天光尚有余亮,離往常秋霧彌漫的時辰分明還早著呢。
按她走過來的時間推算,這霧氣來得實在蹊蹺。一絲微涼的風拂過她的臉頰,四周的景物在薄霧中變得有些朦朧不清。
“誒,怎么辦呢?”白若初歪著頭,幾縷碎發俏皮地蹭過她光潔的額角,那雙清亮的眸子充滿好奇。
“要不…跑吧?”她腳尖無意識地碾著地上一顆小石子,聲音輕快得像林間躍動的小鹿。
可下一秒,白若初亮晶晶的眼神倏地一黯,小小的肩膀也跟著塌下去一點,“可是…寧姨拿不到花,會傷心的誒。”
白若初小腦袋一甩,把那點想溜的念頭徹底甩飛。“蒜了,蒜了!”她不再猶豫,抬腳就蹬蹬蹬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