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武士刀與銹蝕之血

“刀！”三水的嘶吼在金屬蜘蛛關節摩擦的刺耳噪音中幾乎被淹沒。

畫畫的手指在速寫本上化作殘影。線條不再是優雅的勾勒，而是帶著近乎狂暴的力道撕開紙面——1987年，武士博物館，鎮館之寶“青嵐”。她閉著眼，汗水混著雨水從額角滑落，腦海深處瘋狂回溯著曾在畫冊上臨摹過的每一個細節：冰冷的鮫魚皮柄卷，刀鐔上繁復的云雷紋，以及那傳說中斬斷過怨靈的、泛著幽藍寒光的刃口。

“成了！”畫畫猛地睜眼，瞳孔因過度專注而微微失焦。

嗡——！

空氣劇烈震顫，一把狹長的武士刀憑空出現在妮妮面前，刀尖向下，深深扎進潮濕的柏油路面，兀自發出低沉的嗡鳴。刀身纏繞著肉眼可見的寒氣，與雨絲接觸，瞬間凝結成細小的冰晶。

妮妮沒有猶豫。手套在剛才的掙扎中早已破爛不堪，她一把攥住冰冷的鮫魚皮刀柄。

“轟——！”

比黑貓寶石強烈百倍的記憶洪流，裹挾著濃烈的血腥與鋼鐵的銹蝕味，蠻橫地撞進她的意識！

不是博物館的玻璃展柜…是戰場！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馬蹄踐踏泥濘的悶響。

握刀的手（不是她的！）沉穩有力，刀光如匹練般掠過，帶起一蓬溫熱的血雨。敵人的鎧甲在“青嵐”面前如同紙糊，刀鋒切開血肉、斬斷骨骼的觸感清晰得令人作嘔。

刀在哀鳴，并非恐懼，而是對無盡殺戮的厭倦…

一個名字在靈魂深處震顫：沖田總司！

“呃啊——！”妮妮痛苦地弓起身，殺戮的記憶如同毒藤纏繞著她的神經，幾乎要將她的自我意識絞碎。眼前的機械蜘蛛仿佛化作了幕末戰場上猙獰的敵人。

“妮妮！守住心神！那是過去的記憶，不是你的！”三水的聲音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她混亂的意識。他臉色慘白如紙，剛才強行逆轉懷表的三秒，讓他嘴角溢出一縷鮮紅，身體也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機械蜘蛛的復眼鎖定了持刀的妮妮，腹部的能量核心嗡嗡作響，一道熾熱的紅色射線驟然射出！

殺戮的記憶仍在灼燒，但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妮妮的身體仿佛被“青嵐”本身的意志帶動，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側身滑步。紅光擦著她的發梢掠過，在身后的磚墻上熔出一個焦黑的孔洞。

“三水！弱點！”妮妮嘶喊，強行將意識從血腥戰場拉回現實，目光死死盯住蜘蛛的關節連接處。在那冰冷的金屬外殼下，她“看”到了能量流動的脈絡——集中在頭部復眼下方一個拳頭大小的球形核心，以及連接八條機械腿的液壓樞紐！

“頭部核心是驅動！腿部連接點是關節弱點！畫畫，干擾它！”三水語速極快，手指在平板上飛點，虛擬的軌跡線模擬著蜘蛛可能的攻擊路徑。

畫畫咬牙，速寫本翻飛。不再是實體化的武器，而是無數拳頭大小、吱吱亂叫的機械老鼠！它們從畫紙上蜂擁而出，如同黑色的潮水撲向機械蜘蛛的腿部關節，用鋒利的金屬牙齒瘋狂啃噬液壓管線。

吱嘎——！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響起。蜘蛛的行動瞬間變得滯澀，幾條腿的動作明顯不協調。

就是現在！

妮妮將“青嵐”那沉重而充滿怨念的殺意，轉化為劈開眼前障礙的決絕。她足尖點地，身體如離弦之箭般射出，冰冷的雨水打在她因緊握刀柄而骨節發白的手上。殺戮的記憶仍在低語，但她心中只有一個目標——那顆跳動的能量核心！

蜘蛛似乎感到了威脅，頭部復眼瘋狂閃爍，試圖調整射線瞄準高速移動的妮妮。然而，被機械老鼠啃噬的關節拖慢了它的反應。

“妮妮，左上方45度！它要預判你的軌跡！”三水咳著血喊道。

妮妮毫不猶豫，在三水提示的瞬間改變方向，身體幾乎貼著地面滑行。“青嵐”在她手中劃出一道凄冷的藍色弧光，帶著戰場上積累的、斬斷一切的鋒銳意志，狠狠刺向蜘蛛復眼下方！

噗嗤！

沒有金屬碰撞的巨響，只有一種令人心悸的、仿佛刺入某種腐敗肉體的沉悶聲響?！扒鄭埂钡牡都饩珳实貨]入了那個跳動的能量核心。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瞬。

蜘蛛龐大的身軀劇烈抽搐，復眼的光芒瘋狂明滅，發出刺耳的、如同瀕死野獸般的電子尖嘯。被刺穿的核心內部，并非想象中的精密電路，而是涌出大量粘稠的、散發著鐵銹和機油混合氣味的暗紅色液體，順著刀身汩汩流下，滴落在妮妮的手套和地面上，滋滋作響。

“這是…血？”畫畫驚恐地看著那詭異的液體。

核心猛地爆開！沒有火光，只有一股強烈的沖擊波和刺目的白光！

“小心！”三水撲向最近的畫畫，用自己并不強壯的身體將她護在墻角。

妮妮被爆炸的氣浪狠狠掀飛，撞在堆滿雜物的墻上，眼前一黑?！扒鄭埂泵撌诛w出，在空中翻滾幾圈，刀身上沾染的暗紅液體在雨中迅速蒸發消失，然后“當啷”一聲掉在地上，恢復了冰冷刀器的模樣，仿佛剛才的殺戮記憶和詭異血液都只是幻覺。

白光散去，巷子里一片狼藉。機械蜘蛛只剩下扭曲冒煙的殘骸，散發著焦糊和那令人作嘔的鐵銹血腥味。黑貓早已不見蹤影。

妮妮掙扎著爬起來，渾身劇痛。她看向自己的右手，鹿皮手套掌心處被腐蝕出一個大洞，接觸過那暗紅液體的皮膚傳來陣陣灼痛和麻木感。

三水扶著墻站起，擦掉嘴角的血跡，臉色比之前更差，眼神卻銳利如鷹。他走到蜘蛛殘骸旁，用一根撿來的木棍撥弄著核心的碎片。碎片內部，隱約可見一個被燒焦的、指甲蓋大小的金屬徽章圖案——一只抽象的、滴血的眼睛。

“清道夫的標志…果然是‘他們’?！比穆曇舯?。

畫畫撿起掉在不遠處的“青嵐”，刀身依舊寒光凜冽，但當她試圖觸碰時，指尖傳來一陣強烈的排斥感和寒意，讓她立刻縮回了手。她擔憂地看向妮妮：“你的手…”

妮妮看著自己灼痛麻木的手掌，又望向巷子深處無邊的黑暗，那里仿佛還殘留著實驗室的冰冷氣息和“清道夫”的注視。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惡心感和殺戮記憶的余波。

“我沒事。”妮妮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但眼神卻異常堅定，“但這只手…還有那只貓，那個實驗室…三水，我們惹上大麻煩了?！?/p>

三水將那枚燒焦的滴血眼徽章小心收起，看著兩個疲憊不堪的同伴，尤其是妮妮那只被腐蝕的手。

“麻煩？”他扯出一個蒼白的、帶著血腥味的微笑，眼中卻燃燒著棋手發現關鍵線索的興奮光芒，“不，妮妮。我們剛剛撬開了潘多拉魔盒的一條縫。現在，該輪到我們去找‘他們’的麻煩了?！?/p>

巷口，雨幕中，一道穿著黑色風衣的瘦長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帽檐壓得很低。他靜靜地看著巷內的狼藉和三人，手中似乎把玩著什么小物件，在雨夜中反射著微弱的藍光，形狀像是一塊碎裂的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