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的速度何其之快,林木在他身后飛速倒退,化作模糊的殘影。
風聲在耳畔呼嘯而過,帶著潮濕泥土與落葉的氣息。
顧清鳶被他緊緊護在懷中,臉頰貼著他溫熱的胸膛,心跳有力而沉穩,像是戰鼓擂響,給予她莫大的安全感。
但她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腦中飛速思索。
幽夜君,天羅地網……這絕非偶然。
他們從一開始,似乎就落入了一個精心策劃的圈套。
從她獲得醫神傳承,到蕭燼淵的出現,再到這鳳凰雙生契的締結,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在背后推動著一切。
而此刻,她體內那股被喚醒的神秘力量,在影咒的刺激下,竟愈發活躍起來。
它不再是涓涓細流,而是如同解封的洪流,在她四肢百骸中奔騰。
她甚至能感受到皮膚下的脈絡微微跳動,像是某種古老圖騰蘇醒前的震顫。
顧清鳶甚至能“看”到,身后數里之外,有數股強大的妖氣正循著他們留下的影咒氣息,窮追不舍——那些氣息如同黑夜中的血光,刺目而危險。
“蕭燼淵,他們追上來了!至少有五股不弱于剛才那批妖修的氣息,而且速度極快!”顧清鳶急促地說道,聲音因高速移動而有些發顫。
蕭燼淵眼底寒光一閃,速度再次提升幾分,聲音卻依舊沉穩:“無妨,一群跳梁小丑而已。”他語氣中透著絕對的自信,但顧清鳶卻能從他緊繃的肌肉和越發凌厲的氣息中,感受到一絲凝重。
突然,蕭燼淵身形一滯,猛地停在一片亂石嶙峋之地。
“怎么了?”顧清鳶心頭一緊。
蕭燼淵沒有立刻回答,他深邃的目光掃視著四周,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
這片區域,安靜得有些詭異。
連蟲鳴鳥叫都消失了,只有風聲在石縫間穿梭,發出嗚嗚的怪響,如同鬼哭。
小貍從蕭燼淵手中跳下,鼻子在空氣中用力嗅了嗅,小臉瞬間變得慘白:“不對勁……這里的氣息很不對勁!太壓抑了!”
顧清鳶也感覺到了。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滯澀感,仿佛連光線都被扭曲。
她體內的醫神之力本能地發出了警兆,那股剛剛覺醒的神秘力量也躁動不安,似乎感應到了某種巨大的威脅。
“天羅地網……原來如此。”蕭燼淵低沉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了然,也帶著一絲冰冷的殺意,“他們不僅僅是依靠影咒追蹤,更是在我們可能逃離的路徑上,都設下了埋伏。”
他的話音剛落,四周的林木開始不正常地搖晃起來,地面也傳來輕微的震顫。
緊接著,一陣令人作嘔的腥甜氣息隨著風飄了過來,其中夾雜著濃郁的死氣與怨氣,像是腐爛的尸骨混著燃燒的灰燼味道。
顧清鳶心口一窒,這種感覺……她曾經在古籍中讀到過類似的描述,那是某種極為陰邪的陣法,或是某種強大邪物的領域才會產生的異象。
蕭燼淵將顧清鳶護在身后,魔氣自體內洶涌而出,在他周身形成一道凝實的屏障,那魔氣如同黑色火焰,翻滾咆哮。
他抬眼望向前方彌漫開來的淡淡霧氣,眼神銳利如刀:“看來,幽夜君為了對付我們,還真是下了血本。”
林間風聲陡然變得尖銳,像是無數冤魂在哭嚎。
那些之前還只是隱約可見的霧氣,此刻竟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從四面八方翻涌而來,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陰冷,仿佛要將靈魂都凍結。
小貍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聲音帶著顫抖:“這……這是……!”
林間的黑霧裹著腐尸般的腥氣漫過顧清鳶的鼻尖,她喉間泛起酸意,仿佛有穢物卡在喉嚨。
生死眼不受控地運轉起來——眼前的霧氣里浮動著細密的黑線,像無數根銀針扎進空氣,每一道都帶著刺目的陰冷與鋒銳。
小貍的尾巴炸成毛球,兩只前爪死死揪住她的衣袖,聲音發顫:“是影咒!阿鳶姐姐,這霧里全是影咒!沾到魂兒上就甩不掉,最后會變成幽夜君的提線木偶!”它的話語中夾雜著牙齒打顫的聲音,像是被某種無形的恐懼侵蝕。
顧清鳶心口一緊,指尖立刻按上自己的人中穴,借著微微的刺痛穩住神志。
生死眼的綠光掃過全身,皮膚下流動的生機還是清透的翡翠色,沒有半分黑影侵蝕的痕跡。
她又轉向蕭燼淵,這才發現他周身的魔氣不再是先前凝練的黑焰,而是像被攪渾的墨汁般翻涌,幾縷黑絲正順著他的袖口往指尖鉆。
“蕭燼淵!”她抓住他的手腕,觸到的皮膚比尋常更冷,甚至有些冰骨之感,“你的魔氣……”
“無妨。”蕭燼淵低頭看她,眼底的猩紅卻比往日更濃,那抹紅光仿佛要吞噬一切光明。
“被封印千年,這具身體到底弱了些。”他說得輕描淡寫,可顧清鳶分明看見他握成拳的手背青筋凸起,指節泛白,連指甲縫里都滲出一絲血痕。
她咬了咬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翻找腰間的錦囊。
布料摩擦聲中,青玉瓶的冷意透過錦緞傳來,她指尖微顫著拔開瓶塞,幾滴淡綠色的液體落在掌心,像墜了幾顆碎玉,在她掌紋間流轉著柔和的熒光。
“這是凈靈露,青鸞閣用百年靈草煉的,能鎮邪祟。”她將手覆在蕭燼淵的拳頭上,液體順著指縫滲進去,“忍著點,可能有點疼。”
蕭燼淵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些侵入魔氣的黑絲在接觸到凈靈露的瞬間發出刺啦聲響,像被火灼燒的蛛絲般蜷曲著后退。
空氣中彌漫起一股焦糊味,還有一絲類似冰雪融化的清涼氣息。
他額角滲出薄汗,卻低笑一聲:“小神醫的手,比這藥還燙。”
顧清鳶耳尖發燙,卻沒松開手。
她能感受到他體內魔氣的劇烈波動,像是風暴中的海面,而凈靈露正一點點平息那混亂的浪潮。
直到他掌心的魔氣重新凝成穩定的黑焰,她才抽回手,指腹蹭了蹭衣擺上的濕痕:“幽夜君這次不是試探。”她望著四周愈發濃稠的黑霧,呼吸間盡是腥臭之氣,“他知道我們能破普通追蹤術,所以連退路都封死了。”
“他想逼我現身。”蕭燼淵甩了甩手腕,魔氣如活物般纏上他的指尖,“當年他借天道之手封印我,現在怕我記起那些賬。”他話音未落,顧清鳶的生死眼突然捕捉到異動——三十步外的老松樹下,一團死氣正詭異地扭曲成網,樹干表面竟爬滿暗紅色的蟲狀紋路,仿佛有生命般蠕動。
“影咒殘留點!”她拽著蕭燼淵的衣袖往那邊跑,腳下枯葉被踩碎時發出沙沙脆響,“這些點連起來是困靈陣,得先破了核心!”
小貍尖嘯一聲,化作一道黃光竄到前頭,粉色的小鼻子在石縫間嗅個不停:“這邊!還有那邊!阿鳶姐姐,東邊的石頭底下有一團臭烘烘的東西!”它說話時鼻腔不斷噴出白氣,仿佛也被那股死氣凍僵。
顧清鳶的眼尾朱砂泛起微光,生死眼將整片林子的生機死氣都照得透亮。
她數了數,足有十七處影咒殘留點,像十七根釘子扎在陣眼上,每一處都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
指尖咬破,血珠凝在符咒上,她手腕翻飛:“蕭燼淵,幫我護法。小貍,你去把東邊第三塊石頭掀了。”
蕭燼淵的魔氣瞬間鋪開,在三人周圍形成半圓屏障,黑色氣流如同荊棘藤蔓般盤旋上升,發出低沉的嗡鳴。
小貍嗷嗚一聲,前爪按在石頭上,毛茸茸的身體繃成弓弦——“轟”的一聲,半人高的石塊被掀飛,露出底下一團蠕動的黑泥,正是影咒的核心。
黑泥表面不斷鼓起膿包,破裂時濺出墨綠色的汁液,腐蝕得地面冒出滋滋白煙。
符咒精準地落在黑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