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核的震蕩愈發劇烈,仿佛隨時都會崩裂。
她的視線開始模糊,四肢百骸傳來陣陣空虛的劇痛,那是生命本源被抽離的征兆。
不!絕不能就這樣被他得逞!
顧清鳶強撐著最后一絲清明,她知道,問題的關鍵,就在于那道已經建立的、該死的連接!
“蕭燼淵……”她靠在他堅實的后背上,聲音微弱卻異常堅定,“攻擊我手上的印記!”
蕭燼淵渾身一震,猛地回頭,眼中滿是驚愕與不忍:“你說什么?那會傷了你!”
“不破不立!”顧清鳶的眼神透著一股瘋狂的決然,“他通過凰火與我相連,若凰火不存,連接自斷!這是唯一的辦法!”
與其被溫水煮青蛙般活活抽干,不如壯士斷腕,絕地求生!
幽夜君聽到了他們的對話,臉上的笑容更盛了:“天真。這印記已與你的血脈融為一體,傷它,便是傷你自己。你確定,你還有力氣承受第二次重創嗎?”
他似乎篤定,顧清鳶已經無計可施,只能任他宰割。
然而,他低估了一只鳳凰涅槃的決心。
顧清鳶沒有再猶豫,她看著蕭燼淵,用盡全力擠出一個字:“信我!”
蕭燼淵從她眼中看到了不容置疑的意志,他心如刀絞,卻最終還是做出了決斷。
滔天的魔氣再次凝聚于他的指尖,這一次,卻不再是狂暴的攻擊,而是化作一柄精準無比、鋒利至極的黑色短刃。
就在蕭燼淵即將動手的剎那,幽夜君嘴角的笑意卻驀地一僵。
他似乎感應到了什么,緩緩低頭,看向自己胸前那枚正在瘋狂吞噬凰火的鎖凰令。
只見令牌之上,原本幽暗的骨質紋路中,竟不知何時,悄然漫上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極細極淡的黑線。
那黑線仿佛活物,正隨著凰火的涌入,一點點地,朝著令牌的核心深處蔓延。
那是什么?
是蝕魂劑的殘留!
剛才小貍投擲蝕魂劑時,不僅破壞了陣法命脈,更有極少量的藥劑濺射到了周圍的黑霧之中。
而幽夜君,為了完成他的計劃,竟將那些混雜著蝕魂劑的殘余能量,連同顧清鳶的凰火一起,盡數吸入了鎖凰令!
幽夜君的臉色第一次變了。
而顧清鳶,也敏銳地捕捉到了他這一瞬間的失神。
她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猛地抬起頭,看向幽夜君,她非但沒有阻止力量的流失,反而主動催動凰核,將更多的本源之力,瘋狂地涌向手掌的印記!
“你瘋了!”蕭燼淵大驚失色,不明白她為何要這樣做。
幽夜君的臉色卻是瞬間變得無比難看,他厲聲喝道:“住手!”
他終于明白了顧清鳶的意圖!
她是要將計就計,將那致命的“毒”,用她自己的本源之力作為載體,直接灌入鎖凰令的核心!
可是,已經太遲了。
在顧清鳶孤注一擲的催動下,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凰火,夾雜著那絲詭異的黑色,如開閘的洪流,瞬息之間涌入了幽夜君的體內。
幽夜君悶哼一聲,那張始終從容不迫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一抹痛苦之色。
他胸前的鎖凰令光芒狂閃,似乎在與那股外來的“毒素”做著激烈的對抗。
而隨著這股力量的涌入,一個更加詭異的變化發生了。
以那枚鎖凰令為中心,幽夜君的身軀,竟開始變得不穩定起來。
他的輪廓像是被水浸濕的墨畫,邊緣開始模糊、扭曲,仿佛隨時都會消散在空氣之中。
空間在他周圍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一道道細微的裂痕,悄然浮現。
劇痛!
撕心裂肺的劇痛!
顧清鳶從未想過,自己引以為傲的凰火,竟會成為反噬自身的利刃。
那金色的火焰本該焚盡世間一切邪祟,此刻卻如跗骨之蛆,在她經脈中瘋狂竄燒,每一寸血肉都仿佛被架在業火上炙烤。
“呃啊——!”
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哼從她喉間溢出,她再也支撐不住,身體一軟,踉蹌著向后倒去。
就在她即將墜地的瞬間,一道攜著凜冽魔氣的身影鬼魅般出現在她身后,一只大手穩穩地托住了她的腰。
蕭燼淵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另一只手毫不猶豫地按上顧清鳶的掌心——那里正是凰火失控的源頭。
“滋啦!”
至純的魔氣與神圣的凰火甫一接觸,便發出刺耳的爆鳴。
黑色的魔氣如一張巨網,強行將那暴漲的金色火焰包裹、壓縮。
金光與黑氣劇烈沖撞,逸散出的能量風暴將周遭的地面都刮去一層!
蕭燼淵悶哼一聲,嘴角沁出一絲血跡,但他手上的力道卻未減分毫。
他強行以自身修為壓制著凰火,為顧清鳶爭取了一絲喘息之機。
可身體的痛苦稍減,神魂的沖擊卻如海嘯般襲來。
顧清鳶的雙眸失去了焦距,那雙能勘破生死的瞳孔中,金芒不受控制地流轉、匯聚。
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扭曲、剝離,蕭燼淵焦急的臉龐、小貍驚慌的呼喊、幽夜宮冰冷的大殿……所有景象都化作了破碎的光影,被一股蠻橫的力量扯入無盡的漩渦。
當視野再次清晰時,她已置身于一片截然不同的天地。
天穹是燃燒的血色,大地是龜裂的焦土。
無數身披殘破金甲的凰族戰士發出悲愴的嘶吼,他們的對手是看不見形體的“天道”——一道道粗壯如山脈的紫黑色雷霆,每一次劈落,都帶走成百上千的生命。
戰火與悲歌交織,末日般的景象令人窒息。
就在這片絕望的戰場中央,卻有一抹純白的身影,如亂世中唯一盛開的蓮花。
那是一名女子,身披一塵不染的白羽長袍,長發如瀑,面容圣潔而悲憫。
她手中沒有毀天滅地的神器,只有一根根閃爍著柔和光暈的銀針。
她穿梭于垂死的凰族殘兵之間,銀針起落,神光流轉,竟能將他們從死亡線上生生拉回。
她每一次出手,都仿佛在與高懸于天的“天道”公然為敵。
顧清鳶怔怔地看著那名女子,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熟悉感與歸屬感讓她渾身戰栗。
她能感受到女子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甚至能感受到她因過度消耗而產生的疲憊,以及那份逆天而行、雖死無悔的決絕。
“那是……我……”顧清鳶的嘴唇無聲地開合,神魂仿佛要被那幻象徹底吸進去。
就在這時,幻象中的“天道”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存在。
一道比先前所有雷霆都要恐怖百倍的紫黑神罰,撕裂天幕,徑直朝著那白袍女子當頭劈下!
畫面,在此刻戛然而止。
“清鳶!”
蕭燼淵的爆喝如平地驚雷,將顧清鳶的神識從那遠古幻象中猛地拽了回來。
她劇烈地喘息著,冷汗早已浸透了衣衫,臉色蒼白如紙。
那雙生死眼中的金芒漸漸褪去,恢復了清明,但眼底深處殘留的震撼與悲哀卻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你看到了什么?”蕭燼淵扶著她,眉頭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