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海,傳說中連光都無法逃逸的禁忌之地。
三人甫一踏足這片黑色的沙灘,一股陰寒刺骨的狂風(fēng)便撲面而來,裹挾著濃郁的血腥與腐朽氣息,仿佛每一口呼吸都在吸入死亡的味道。顧清鳶下意識屏住呼吸,指尖微微發(fā)涼,那股冷意不僅來自空氣,更像是從骨頭縫里滲出的幽冥寒氣。
放眼望去,天與地仿佛被一團化不開的濃墨暈染,混沌一片,連風(fēng)都帶著令人窒息的沉重感。耳邊除了呼嘯的風(fēng)聲,還有若有若無的嗚咽,像是無數(shù)冤魂在低語,又似是海水深處傳來的哀鳴。
那傳說中的歸墟海,海水并非蔚藍,而是如深淵般的漆黑,粘稠得好似萬年未化的尸油。每一次浪涌,都像是一次痛苦的掙扎,翻滾間卻沒有尋常的濤聲,只有一道道沉悶如巨獸悲鳴的咆哮,每一次撞擊在漆黑的礁石上,都激起數(shù)丈高的黑色浪花,仿佛有無數(shù)怨魂在海底掙扎嘶吼,觸目驚心。
“這里的陰氣……已經(jīng)凝為實質(zhì)了?!笔挔a淵周身自發(fā)地騰起一層淡淡的魔氣,將那侵蝕骨髓的寒意隔絕在外,他深邃的黑眸凝視著深不見底的海域,聲音比這海風(fēng)還要冷冽,“比魔淵最深處還要可怖?!?/p>
顧清鳶沒有說話,她從懷中取出一枚溫潤的玉簡,靈力注入其中,玉簡上浮現(xiàn)出古老的篆文與星圖。她對照著天空中那唯一能辨認的、即將沉入黑色海平面的血色殘月,神情專注而凝重。
“玉簡記載,唯有‘子時月沉’,陰陽交匯,天地磁場最為薄弱的一剎那,歸墟海的‘門’才會為我們打開。屆時,海底的‘醫(yī)神遺舟’亦會被喚醒。”
小貍從她懷中探出腦袋,那雙靈動的眼眸里罕見地流露出一絲畏懼,它緊緊抓著顧清鳶的衣襟,喉嚨里發(fā)出低低的嗚咽聲,仿佛連靈魂都被這死寂之地壓抑得顫抖。
時間在死一般的寂靜中流逝,每一息都仿佛被拉長了百年。
終于,那輪血月最后的弧光,也徹底被漆黑的海面吞噬。
天地間,陷入了絕對的黑暗,連心跳的聲音都顯得格外清晰。
也就在這一瞬間,“轟——!”
平靜的海面驟然炸開,一道通天徹地的黑色水柱沖天而起,水柱之中,一個龐大的黑影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騰空,遮蔽了整片天空!
那是一頭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兇獸,它有著鳳凰的輪廓,卻通體漆黑,羽翼間燃燒的不是圣潔的火焰,而是由無盡怨氣凝聚而成的黑色魔焰。它的氣息沉重如山,每一次煽動翅膀,都帶來一陣刺骨的陰風(fēng),如同地獄吹來的死亡之息。
它沒有眼珠,眼眶中跳動著兩團猩紅如血的鬼火,死死地盯著岸邊的三個生靈??諝庵袕浡还闪钊俗鲊I的腥臭,仿佛連靈魂都會被腐蝕。
一聲嘶吼自它喉間爆發(fā),那聲音并非實體,卻像一根根淬毒的鋼針,直刺三人的神魂!顧清鳶只覺腦海一陣刺痛,仿佛有萬千銀針在顱內(nèi)游走,但她咬緊牙關(guān),強行穩(wěn)住心神。
“是凰核的殘余怨氣……它竟然凝聚成了守門的怨凰獸!”顧清鳶心頭一凜,卻未有半分慌亂。她腦中瞬間閃過無數(shù)念頭,冷靜地分析著戰(zhàn)局。這怨凰獸由怨氣而生,物理攻擊對它的傷害有限,必須直擊其核心——那團維系著它形體的、最精純的怨氣源頭!
“蕭燼淵!”顧清鳶清喝一聲。無需多言,蕭燼淵已心領(lǐng)神會。他一步踏出,滔天的魔氣自身后升騰,手中長劍嗡鳴作響,劍鋒直指天空中的巨獸。
“吼!”怨凰獸感受到了威脅,巨大的黑色羽翼猛然一扇,無數(shù)道由怨氣凝結(jié)的黑色羽刃鋪天蓋地而來,每一道都帶著撕裂空間的可怕力量。蕭燼淵身形一側(cè),一道羽刃擦著他肩頭掠過,帶起一陣刺骨的寒意,他的衣袖瞬間被割裂。
“小貍,左翼牽制,擾它心神!”顧清鳶的指令清晰而迅速。小貍雖心生畏懼,但對顧清鳶的命令卻絕對服從。它化作一道白光,身形在半空中不斷閃爍跳躍,靈巧地避開所有刃擊,同時口中噴出一團團白色的靈力光球,雖無法造成實質(zhì)傷害,卻精準(zhǔn)地打在怨凰獸的左側(cè)眼眶鬼火上,成功地激怒了它,使其注意力被部分吸引。
就在這一瞬間的空隙,顧清鳶的雙眸驟然變得幽深無比,左眼生機流轉(zhuǎn),右眼死氣彌漫。生死眼,開!在她的視野中,怨凰獸龐大的身軀上,無數(shù)黑色的怨氣流向被清晰地勾勒出來,而在它心臟的位置,一個微弱卻致命的紅點正在緩緩跳動。那就是它的核心!
同時,她預(yù)判到了怨凰獸下一瞬的攻擊軌跡——它將俯沖而下,利爪直取蕭燼淵!“就是現(xiàn)在!”顧清鳶手腕一翻,一滴晶瑩剔透、蘊含著磅礴生命氣息的鳳髓露出現(xiàn)在掌心。她屈指一彈,那滴鳳髓露化作一道金色流光,精準(zhǔn)無比地射向蕭燼淵?!耙曾P髓露為引,凈化其怨,斬斷其核!”
蕭燼淵眼神一凜,不閃不避,任由那俯沖而下的巨獸帶來毀天滅地的壓迫感。他猛地伸出左手,穩(wěn)穩(wěn)接住那道金光。鳳髓露觸碰到他掌心的瞬間,便融入他手中的長劍之中。剎那間,原本魔氣森然的長劍劍身之上,竟燃燒起一層薄薄的、圣潔的金色火焰!
魔氣與神圣之力,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此刻卻在他的劍上達成了詭異的平衡。“破!”一聲低喝,蕭燼淵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下一瞬,他已出現(xiàn)在怨凰獸的胸前,手中的長劍,精準(zhǔn)地沿著顧清鳶以眼神示意的那條最薄弱的死線,悍然刺入!
“嗤——!”金色的火焰與黑色的怨氣核心碰撞,發(fā)出的不是金鐵交鳴之聲,而是如同沸油澆雪般的劇烈嘶鳴。怨凰獸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眼眶中的猩紅鬼火劇烈閃爍,發(fā)出一聲絕望而不甘的悲鳴。隨即,它的身軀從劍尖刺入處開始,寸寸龜裂,裂縫中透出萬道金光。最終,“轟”的一聲巨響,怨凰獸徹底爆開,化作漫天黑色的塵埃,被海風(fēng)一吹,消散得無影無蹤。
戰(zhàn)斗結(jié)束,天地重歸死寂。“咔嚓……咔嚓……”一陣令人牙酸的碎裂聲從海面?zhèn)鱽怼V灰娔瞧岷诘暮C?,竟從中央裂開了一道巨大的縫隙,仿佛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將海洋從中撕裂。緊接著,一艘通體由不知名青銅鑄就的古樸巨舟,緩緩從裂縫中浮現(xiàn)。它太龐大了,仿佛一座移動的山脈,船身之上布滿了古老而神秘的圖騰,散發(fā)著一股亙古洪荒的氣息。
船舷上刻著三個大字——歸墟號。而在那高聳的船頭,竟佇立著一座栩栩如生的女子雕像。當(dāng)看清那雕像面容的剎那,顧清鳶如遭雷擊,渾身一顫。那張臉,那雙眼,那眉宇間的神韻……赫然是她前世,身為醫(yī)神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