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汐,是你吃了那東西?”仲辛耐心問道,目光沉靜卻帶著審視。
“什么?”靈汐不解地抬起頭。
她的視線落在仲辛手中的空盒子上,上面殘留著暗紅的血跡。她心中一凜,隨即堅定地搖頭:“沒有。”
昨夜睡意朦朧間,她似乎聽見聲響,仿佛有誰出去了。接著,她遇到了一團模糊的黑影。那黑影無形無質,卻捧著一顆血淋淋、散發著腥氣的蛇膽,發出滿足的喟嘆:“好美味……”黑影發現了張牙舞爪的小龍,聲音帶著奇異的蠱惑:“可憐的小東西,兩百多年還未化形?吾助你一臂之力。”之后,她便徹底失去了意識,只當是一場荒誕的夢。
虞衡在靈汐睡過的床榻邊發現了異樣——毯子上赫然沾著幾點血跡。他神色凝重地將物證呈到仲辛面前:“殿下!”這血跡令人心驚。若靈汐真是吞食了那蘊含強大妖力的蛇膽才得以化形,這便觸犯了天界大忌,是邪魔外道的修煉之法。作為未來的天妃,這后果……不堪設想。
“照常送小公主去學堂。”仲辛壓下翻涌的思緒,對虞衡吩咐道。他隨即蹲下身,視線與靈汐齊平,聲音放得格外柔和:“小靈汐,你最聽哥哥的話,對嗎?”
靈汐用力點頭。她最喜歡仲辛了,他待她總是溫柔又友善。
“那好,”仲辛的聲音低沉而鄭重,“昨晚的事情,什么都不要說。”
“好。”靈汐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其實,她自己也分不清那黑影究竟是夢是真。
虞衡憂心忡忡:“太子殿下,此事……不稟報天帝天后嗎?”
仲辛未答,轉身徑直前往查閱天命書。
“參見太子殿下。”天命書自典籍中化出人形,恭敬行禮。
“想必你已知曉我來意。”仲辛開門見山。天命書通曉萬物,記載天地經緯。
天命書廣袖輕揚,空中浮現出昨夜的景象——一團詭秘的黑影盜走了蛇膽。畫面清晰地顯示,并非靈汐偷食。然而,她確實遭遇了那團黑影!更令人驚異的是,那魔氣森森的黑影非但未傷她分毫,反而輕柔地將她挪回偏殿床榻,之后她便開始了化形。天界兩百多年的仙靈滋養都未能讓她褪去龍形,這來歷不明的魔物,竟能助她一舉化人?
可這九重天界,霞光萬丈,正氣凜然,尋常妖魔絕難侵入。這黑影究竟是何方神圣?
“未知。”天命書如實稟告,聲音也帶著一絲困惑,“此物無根無源,似以吞噬強大妖力與執念為生,其存在本身便超乎記載,天命書亦不可查。”
仲辛又查閱了龍族習性:殘暴、難控、食譜龐雜、貪色……天界約束龍族,本希望改變靈汐的根性。但天命書所言,這習性乃與生俱來,恐怕……極難根除。
回程路上,不斷有仙家向仲辛道賀:“恭喜太子,小天妃終得化形,實乃大喜!”這祝賀聲一路不絕,仲辛面上維持著得體的淡笑,心頭卻沉甸甸壓著疑慮。
龍族執意與天界太子結親,只為誕育龍裔。天界本盼著生位公主,結果又添了位二殿下灼夜。仲辛等待了十幾萬年,未來的妻子終于降生——卻是一顆未知雌雄的龍蛋。龍王當年信誓旦旦:“此胎必是公主!”又苦候百余年,龍蛋孵出,竟是一條小龍,充其量只能當個靈寵。天后沒少為此埋怨天帝:“何苦應承龍族?為天地安穩便要犧牲吾兒?吾兒已是萬般懂事了。”如今,靈汐兩百多年終得人形,于天界而言,確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喜事”。
天后悄然去學堂探望了這未來的兒媳,心中不免嘀咕:怎么頭頂的犄角還在?會一直這樣嗎?那鼻子也依稀帶著龍鼻的雛形……不過,這在龍族里,大概已算得上頂頂好看了吧?
灼夜看到化為人形的靈汐,激動萬分——終于有個同齡的玩伴了!可興奮之余,一絲隱憂也隨之浮現:她終究是哥哥的。
他欣喜地上前,伸手欲抱:“靈汐,我們一起去玩!”
靈汐卻別過臉去,犄角在陽光下閃過微光。她才不要和灼夜玩!被這小魔王“欺負”了兩百年的怨氣還在心頭,她現在只想好好學習法術,有朝一日定要“欺負”回來!
虞衡不動聲色地擋在兩人之間,玄色衣袖如一道屏障:“二殿下,小天妃初化人形,尚不喜親近。”昔日靈汐是龍形靈寵,灼夜抱著玩耍無傷大雅。如今她已是小天妃,距離那場注定的婚儀,又近了一步。
仲辛走過道賀的仙家,微微頷首,可那雙向來沉靜的眼中卻凝著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