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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碧海劫璇歌

17.殘花閣

靈汐在榻上酣眠了一天一夜,醒來時只覺通體舒泰,經脈間流淌的神力竟比往日更加充盈活躍,精神也格外抖擻。她對天河之夜的兇險一無所知,只當是經歷了一場略大的風浪罷了。

仲辛見她無恙,心中稍安,卻更添隱憂。他走到她面前,刻意放緩了聲音,帶著商量的口吻:“靈汐,天河那邊……近日有魔氣裂隙不穩,灼夜正在全力修復。為了安全,你暫時……別去那兒了,可好?”他深知這小祖宗的脾氣,若用命令,怕是要適得其反。

靈汐聞言,竟難得地沒有立刻反駁或耍性子。她站起身,像模像樣地對仲辛規規矩矩地福了一禮,小臉一本正經:“稟神君,靈汐是龍族。龍族……不能長時間離水的。”那副突然學起天規禮儀的模樣,帶著幾分生澀的可愛,卻也透著一絲“據理力爭”的堅持。

仲辛看著她努力“講道理”的樣子,心中微軟,又夾雜著無奈。他沉默片刻,終是讓步,抬手朝宮殿深處一指,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縱容:“罷了。本君后殿那方引地心火脈而成的湯池,日后便歸你了。那水溫潤,靈力充沛,足夠你戲水休憩。”

虞衡仙子奉旨入了百花宮,本以為憑著天帝親點擢升的神職身份,必能得花神幾分青眼。然而,待她清點完百花宮各處職缺,心卻沉了下來-一唯一尚有空位的,竟是那千年無人問津的殘花閣。

此地如其名,專司收容瀕臨枯萎、生機斷絕的仙葩異草。閣內常年陰暗,濕冷的瘴氣彌漫,枯藤朽木盤踞角落,空氣中彌漫著衰敗的氣息。仙靈之氣在此地稀薄得近乎于無,莫說修煉精進,便是維持仙體都稍顯勉強。千百年來,此地如同被遺忘的角落,從未有哪位仙子愿意踏足。

面對這意料之外的“歸宿”,虞衡面上卻未見絲毫波瀾。她只略一沉吟,便對著花神座前掌事仙官盈盈一禮,聲音清越平靜:“小仙虞衡,愿往殘花閣,定當盡心竭力,將此間

打理妥當。”

負責引路的小仙子,將虞衡帶到離殘花閣尚有數十步遠的地方,便猛地停住了腳。她望著前方那片被濃重陰影籠罩的區域,下意識地倒吸了一口涼氣,縮了縮脖子,聲音里帶著明顯的倉皇:

“仙、仙子,前……前面便是殘花閣了。小仙……小仙還有些急事,就……就不送您進去了!”話音未落,她已像受驚的兔子般,轉身飛快地逃離,裙裾帶起一陣慌亂的微風,眨眼間便消失在路徑盡頭。

虞衡抬眼望去。這殘花閣所在之地,果然不同尋常。終年不見天日,四周彌漫著一種深入骨髓的陰冷濕氣,仿佛連光線都被那厚重的晦暗吞噬了。目之所及,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沉沉墨色,死寂中透著衰敗。難怪……連百花宮里那些靈力稍弱些的小仙子,都對此地避之唯恐不及,連靠近都覺得心頭發怵。

比起虞衡生長的十萬年前的西北荒原--那片連罡風都能刮走仙骨的苦寒絕地,這殘花閣至少還有朽木可棲,已是好了太多。然而,若與昔日執掌的、瓊樓玉宇仙氣繚繞的紫宸宮相比,真真是霄壤之別。

十萬年光陰淬煉出的心性,早已超脫外物。虞衡眉宇間一片沉靜,無悲無喜,不以身處荒蕪而自憐,亦不以曾居高位而自矜。眼前唯一的“麻煩”,是這殘花閣內堆積如山的枯枝敗葉、瀕死花草,幾乎將路徑徹底阻塞一百花宮的仙子們向來只將此處當作丟棄廢物的所在,從無人費心打理。

虞衡挽起云袖,先執起掃帚,為自己清理出一隅落腳之地。旋即,她俯身于那片衰敗之中,開始細致地分揀:指尖輕觸尚存一絲微弱脈動的靈株,小心移出,置于一旁;對那生機徹底斷絕、回天乏術的,則默念法訣,引一簇純凈仙火將其焚化。火焰跳躍間,灰燼化為滋養新生的花肥。她做得專注而沉靜,一絲不茍。

日升月落,數月光陰悄然流逝。當百花宮的仙子們再次奉命將殘花敗草送至此處時,幾乎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眼前哪還是那個陰森污穢的“廢料場”?枯枝敗葉消失無蹤,地面整潔清爽,甚至空闊了許多,隱隱透出一種衰敗中重獲秩序的清朗。那些曾被隨意丟棄、奄奄一息的靈植,竟有不少被移栽到新辟的角落,雖仍孱弱,卻頑強地透出點點生機。

“這……這真是殘花閣?”仙子們面面相覷,驚詫難言。心中那點因虞衡被“貶”至此而生出的輕慢,瞬間被眼前景象擊得粉碎。“執掌紫宸宮內務萬年,果然名不虛傳!整治這積弊千年的殘花閣,竟也如此利落……”她們暗自思忖,不由得想起宮中流傳的耳語:這位虞衡仙子,據說是開罪了仲辛神君那位未來的小天妃靈汐,才被天帝陛下“明升暗降”打發到了百花宮。而花神娘娘,又將這尊“大神”安置到了這最荒僻的殘花閣,雖給了個“閣主”的名頭,手下卻連個像樣的聽差小仙都未配齊。

這哪里是任命?分明是放逐!

這日,兩位百花宮的小仙子照例前來送花。虞衡仙子含笑將她們迎進了殘花閣。

甫一踏入,閣內景象便令兩位小仙微微訝異。想象中的陰冷衰敗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室清雅。裊裊青煙自案上玉爐中升起,空氣中彌漫著清幽淡遠的香氣,沁人心脾。原來,是虞衡仙子精心救活了幾株瀕死的茉莉,又巧手制成了這宜人的茉莉香。

虞衡仙子對送來的枯萎花草,眼神中未見絲毫嫌棄。她自一位小仙子手中接過一株看似枯槁的仙草,指尖輕撫過黯淡的葉片,眸光微凝,隨即浮起一絲了然的笑意:“竟是上品仙草-一絳珠草。可惜靈光蒙塵了。”她語氣平靜,帶著令人安心的篤定,“無妨,待我尋得法子,定能令其重煥生機。”

兩位小仙子將仙草交予虞衡。虞衡并未讓她們即刻離去,而是溫言留客,引她們在閣中一方小幾旁落座。她素手執壺,斟上兩杯新沏的香茗:“此地荒廢千年,這茶樹倒是無人擾,自在生長成林。我便采了些嫩葉,略作炮制,兩位嘗嘗可還入得口?”

小仙子們受寵若驚地接過溫熱的茶杯。清冽的茶湯入口,一股清靈之氣伴著草木芬芳瞬間在唇齒間漾開,靈氣雖不濃烈,卻純凈甘爽,令人精神一振。她們眼睛一亮,住贊道:“仙子真是心靈手巧!這茶好生清香!”

虞衡莞爾,示意她們慢用,自己則捧著那株珍貴的絳珠草,轉身去尋一處妥帖之地,先行安置。

月滿盈虧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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