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神醫神色匆匆地關起門，回過頭面帶慍色地呵斥珍珠：“你這潑皮的小丫頭，膽敢污蔑我，我張某人哪里庸醫了！”

“我家小姐在你手上看了這么久不見好，你不是庸醫是什么？我看你就是專門騙人錢財的庸醫！”

“你你你！豈有此理，你懂什么！”張神醫聽珍珠這么一說，氣的胡須都要豎起來，怒目圓瞪道：“你家小姐那是屬于落水后風寒濕三邪雜至，濕邪瘀阻，寒邪又入里化熱，所以才會反復發燒臥床不起，又因寒氣侵入肝臟、經絡，氣血下滯，這病也就是我幾副湯藥的事情，我怎么會不知！”

“那她為何如今都不見好轉？”珍珠湊上前，目光如灼的盯著張神醫，張神醫神色頓了頓，眼神閃躲，嘴上忙打發起來：“你一個潑皮小丫頭懂什么，少套我的話，你自回去復命即可，你家主子自會知曉。”

珍珠對付這種自視清高又內心有鬼的人，還是有法子的。只見她瞄了一眼柜臺幾個精美瓷瓶，其中一個瓷瓶上細細貼著字條，寫著“參釀”看來是珍貴之物，珍珠腦海立刻浮現一計，她先佯裝轉身要走，待張神醫放松緊惕之后，一個健步又側身沖向柜臺，一把拿去寫有“參釀”的瓶子，高高舉起作勢就要往地上摔了。

張神醫嚇了一跳，忙伸手去攔：“哎呦！使不得！使不得！這可是蜜釀的人參呀！高麗來的老山參！使不得！”

“那你還說不說？”珍珠手臂高高舉起看著張神醫，張神醫瞧瞧瓶子，又瞧一瞧珍珠，無奈嘆口氣，“說說，我說！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我和我家小姐同時墜湖，為她還遲遲沒有治好？”

“你家小姐雖三邪入體，但其實治好也不難，只需用金銀花、野菊花、蒲公英等熬制五味消毒飲，再搭配配合萆薢、薏苡仁、黃柏，日煎一副副，一日三服，本只需月余就會好。”

“那你早知此方，為何不給治好！”珍珠氣問，見張神醫又頓住，她立刻雙手報瓶，仰起身子，做勢要扔出去。

“別別別……我說便是，誒，主要是你家公子有交代，只醫不治。”

“只醫不治？”珍珠不太明白喃喃了一句。

“嗯，我第一次去府上給晁小姐看病時，府上公子便私下找到我，給我下了指示，讓我按例去瞧病便可，但不能開治病的藥，他告訴我只能治反，不能治癥，需其病益篤……我雖收了他銀子，但為醫者也做不出治反的事情，只是開些尋常溫補的方子，讓其病癥自行發展，可如今如你所述癥狀，怕是熬不過這個冬了！”

“你。”珍珠聽罷愣在當場，她想過無數種原因，有可能是晁妙兒從小底子弱，也有可能是這庸醫方子開錯，確從未想過是有人刻意而為之的要害死她！

“好了好了！我已經說了，人參要還我了！”張神醫緊張兮兮要去奪瓶子，珍珠揚手一撇，微呵道：“不管怎么，現在我需要你給我重新去開方子，能讓我家小姐活下去的方子！”

張神醫也急了，吹了吹羊角胡子道：“你這丫頭是聽不懂嘛？你家小姐陽壽已盡，吃什么也沒用了……唉唉，別扔別扔，我有個方子，姑且可以讓她多活三月，免去諸多痛苦！”

珍珠從張神醫處出來時已是酉時，距離宵禁僅有不到一個時辰，路上行人行色匆匆，都想趕在宵禁閉門鼓敲完前打道回府，唯有珍珠神情落魄的呆呆走著，殘陽暮色將她的影子揉碎在青石磚上，她穿過熱鬧的東市，從道政坊走進長樂坊里，這是她原先的路徑，平順取了藥，再去長樂坊的胡商酒肆里買一盅爹爹愛喝的三勒漿，吃一些可口胡食，掐著宵禁前可以府里。

如今聽了張神醫所述，珍珠早已沒事上午出門時的心情，直覺手指發涼，她在上個人間，雖說小明星直接的勾心斗角她也經歷過，幾個女明星為一個小配角大打出手甚至不惜獻身的，她也不是沒遇見過，但這種陰損的害死人的招數，也是聞所未聞。

而且還是自家兄長的授意，這讓她不禁聯想到中秋夜跌入湖中的事情，陰謀論在珍珠的腦袋里彌散開來。

突然腦袋“哐當！”一聲。

珍珠撞到一店鋪旁撐招牌的竹竿，她疼的“齜牙咧嘴”，眼淚汪汪。

店里一位老者出門來查看，先仔細檢查竹竿有無大礙，后和珍珠賠禮道歉起來，原來他家小廝為了招攬生意，趁著宵禁前將招牌往外擺了一尺，這才讓珍珠撞到。

店家解釋完陪笑著塞給她兩個胡餅賠禮。

珍珠本不想計較，但她一接過胡餅，立刻便有幾個臟兮兮的赤腳小孩圍過來，如今入了冬，北方又逢大旱，佃農們饑寒交迫無處可去成了流民，雖然長安城內不良人多次驅趕，但流民越來越多，如潮水般涌進長安城，不良人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店家出聲驅趕小孩，但珍珠看他們可憐便出聲制止，她把手里的兩個胡餅掰了又掰，盡量讓每個小孩都能分到一塊。

赤腳小孩們得了餅，轟然又散開了，店家見小孩走遠，便臉上堆著笑，道：“姑娘真乃良善之人，往后定有福報！不過，這些小兒常年在各坊間游蕩，除了討食，也會做些跑花燈的勾當，姑娘可要當心呀！”

“跑花燈？”珍珠還是第一次聽說。

店家點點頭，無言，只是伸出兩指，并起，慢慢伸入胸前衣襟內……

不好！

珍珠立刻心領神會，她趕忙看一看腰間的布囊早已不知去向！她瞬間慌了神，布囊里放著張神醫給晁妙兒開的藥丸，她立刻四下去尋找剛才的那群小孩，店家倒是好心，用手悄悄指了指店鋪斜對面那幽深暗巷的方向。

點頭道謝后，珍珠匆匆走過去，可就在巷子口，她確停下了腳步，她不是不害怕，這個所謂的地獄A區，天知道已經化身網癮少年的閻王爺會不會隨意安插滿級地獄怪獸。

可轉而一想，包里東西至關重要，管他是什么滿級怪獸，她如今也算是孤魂一個，有什么好怕的！她想罷，也就鼓起勇氣沖進巷子里。

此巷子由兩堵高墻聳立形成，里面本就光線不佳，現如今懸日西垂，更顯昏暗陰冷。珍珠踩著地上碎冰走進去，只覺得陰風迎面吹來，只覺寒冷無比，珍珠不禁裹起胸口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