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認識黃三的那天,天上正下著大雪,正值臘八節。
因為給晁妙兒用上了張神醫的藥丸,這幾天她人越發的精神,甚至可以下床叫珍珠去取一碗臘八粥。
珍珠嘴上應和著,眼里卻藏著憐惜,她腦海里還記得張神醫的話,但有時候。但如果可以選擇帶著希望離開,總比陷入傷痛痛苦的離開人世要好得多。
珍珠到庖廚里給晁妙兒領臘八粥,今天是臘八節,鼎食鐘鳴之家都會舉辦一些慶祝儀式,晁家同皇族挨著血親,自然也不會怠慢。
一大早,超溫作為一家之主便帶領親眷家仆前往府上的小佛堂,佛堂內請來的僧人早早站立成兩排開始誦經念佛,晁溫擇按儀式帶領親眷以臘八粥敬佛主、祭灶神,再拜祭家族祖先牌位,祈求來年家族興旺、五谷豐登。
臘八粥里搭配有糯米、豆類、紅棗、蓮子、桂圓、核桃等珍貴食材,外加加入酥油、乳糜以調酌滋味,味道醇香軟糯,停爹爹說,每年的臘八粥晁溫都會象征性的賞賜給所有仆從都分分食,以示仁善。
聽到這珍珠心里只是冷哼一聲,一個連自己血肉至親死活都不管不顧的人,對待仆從,反而還要彰顯“仁善”,這就好比醉酒的說自己沒喝醉一樣,欲蓋彌彰。
此時的庖廚比平日里忙碌多了,晁二一時分不開身,珍珠倒是識趣的退到庖廚外等著,給忙碌的仆人騰出空地。
她等的實在無聊了,便在廚房院里后門處走了走,不多久便走到當日出行的那個側門,負責值守側門的婦人如今因節日,趁著喜慶也怠慢了些,兩兩坐臺階上說著話。有婦人說起近來各地又鬧起饑荒,長安城內流民越發多了起來,雖然各坊間已經增加不良人在街上來回驅趕,可根本就是杯水車薪。如今天又大寒,雪下的越發厚重,嘆息今年又有多少流民度不過這個冬天。
這讓珍珠不由得感慨閻王爺的安排,他不讓我看到盛唐的繁華,倒是讓組長看到唐末的蕭條。
“珍珠,怎么了?快過來!”珍珠聽見晁二叫喚,回了神走到晁二身邊,晁二手上端著一個食盒,珍珠接過食盒,晁二又悄咪咪的從懷里拿出一個油紙包,道:“這是老爺屋里多添置的芙蓉糕和翠玉酥,庖廚多置辦了些你拿去嘗嘗。”說罷便咧嘴一笑進了廚房。
隨后,他又指了指立在一旁的一個清瘦男子,道:“我記得上回你們領取炭火已經過了三天,差不多也用完了,我叫黃三給你們再領一些送去。”
“黃三?”珍珠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再抬頭仔細瞧了瞧眼前男子,只覺得有一股熟悉的感覺,具體又說不上來。珍珠開口問爹爹此人,晁二只是說也奇怪,這小伙子幾天前躺在小側門的臺階上,扒拉著門怎么都不讓合上,眾人問就說要找救命之人,爹爹也去問過,得到答案也是一樣。
眾人實在是拗不過他,講此時稟告給了大管家晁輝,晁輝先是遣了幾個壯仆來攆,但不想這黃三力大如牛,又會點拳腳,打的那幾個壯仆鼻青臉腫,晁輝見他還有些本領,于是腦袋一轉,便索性把黃三收到院子里做了打雜幫傭。
黃三也是怪人一個,不愛說話,問名字就說叫黃三,其他一概不說。珍珠聽罷心中已猜出七八分,只是淺笑,沒有聲張。
經過珍珠常來廚房走動,和黃三也就熟稔不少,雖然他不再開口問她誰是救命之人,但為人還算牢靠,愛聽,不說,眾人對他也沒有太大的敵意。
有一天晚上傍晚,得了空閑,珍珠來庖廚找爹爹時,遇見了在一旁修炊具的黃三,珍珠便走到他身邊逗趣,問他有沒有找到救命之人,他搖搖頭,“雖然我不知是誰,但我知道她一定是有著一副菩薩心腸。”
珍珠輕笑一聲,算是對自己的嘲笑。黃三略微皺眉,問她笑什么。
珍珠沒有回答,抬頭看看天邊那燒紅的晚霞,心中滿是感慨,珍珠笑著和黃三說,“要不要聽一個故事。”黃三看著珍珠的眼眸,輕輕點點頭。
“故事從哪里說起呢?就從一個小姑娘想要一件新衣服說起吧,因為她已經初中了,還沒有穿過新衣服,全身上下總是穿著轉了幾手的舊衣服,總是不合時宜,父母抱怨著她長的太高太快了,衣服總是短一大截。”
“再后來,女孩考上心儀大學了,父母又開始抱怨供她讀書已經花了家里很多錢,他們的錢很珍貴,要留給兒子買房買車娶老婆,不能再供女兒讀書了,就這樣,她放棄了心儀大學,去了可以減免學費提供貧困補助的專科。”
“再后來,小姑娘專科畢業要賺錢了,可是競爭多激烈呀,小姑娘沒有背景沒有學歷,在社會上如同無根的浮萍,能怎么辦呢?只能靠自己,學著別人的樣子待人接物,陪著笑,給領導端茶遞水,直到有一天,有個人說了句,‘小姑娘你長得挺好的,可以去試一試鏡呀。那來錢快。’,小姑娘心動了。”
“就這么她進入了一個大染缸。染缸里來錢快,競爭也同樣激烈,她必須攀附他人努力賺錢活著,直到后來遇到一個人。”
珍珠頓了頓,她笑著扭過來看著黃三,她說太多了,以為他早已沒注意做事去了,卻不想他已經放下手中的活,坐在她身邊認真聽起來。
“這個人,是一個男人,一個帶點英雄主義的帥氣男人,他很有錢,也溫柔,可是就是沒有心。”
“他把自己包裝的很好,很深愛小姑娘的樣子,然后順理成章的和小姑娘在一起,然后玩膩了,留下一筆錢,打算把小姑娘拋棄。”
“可是小姑娘呢,也防著他留了一手,她懷孕了,偷偷的,等大著肚子顯懷了,又找到了馬上要結婚的男人,沒什么,就是伸手要錢。男的不信,親自帶小姑娘去做親子鑒定,而小姑娘早早就讓記者在醫院門外等著,等他們一出現就抓個正著。”
“就這樣,男人在大眾媒體下無處可逃,女人達到了她的目的,逼迫男人退了強強聯合的婚姻。”
說到這,珍珠腦海中浮現了顧慎之被狗仔拍到照片后抓著他的手腕咬牙切齒的神情,他難得生氣,對待珍珠也總是溫柔,但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更何況他是匹狼。
而珍珠,則是狡猾的狐貍。